“可不是麽!往年不見這麽多賀禮,今年不知怎的,突然來了這麽多學子獻殷勤!”他揚起手中一遝紅帖子,“少爺你看,這裡頭十之八九可都寫著敬恩師呢!”
學子?
蘇長音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衛家一倒,可不就剩下他爹一枝獨大!
管事撂下單子,轉身拎出一隻血淋淋的鹿子,喜道:“少爺,這裡頭還有一隻全鹿,今夜咱們就做鹿宴如何?”
他擺弄著那隻鹿子,“你看這鹿五髒俱全,血都還沒放乾,我那婆娘慣會拾掇,做上一桌鹿宴,配一壺燒酒……那滋味……”
管事吧唧吧唧嘴,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蘇府向來不苛待下人,一直是主人家吃什麽,下人就跟著吃什麽。
蘇長音見他一臉饞相,忍不住好笑,“既然如此,那就將這鹿拖到廚下去,鹿肉滋補,如今天寒地凍,正好給府中上下補補。”
管事喜上眉梢,連忙應是,歡天喜地地拖著鹿跑了,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什麽,一拍額頭:“糟了!忘了告訴少爺那裡頭還有他的賀禮呢!”
還是將軍府曹家小公子送來的。
管事猶豫一瞬,隨後心大地咧嘴一笑,“算了,等明日再與小少爺說也一樣。”
當天晚上果然一桌珍饈美味,鹿血湯、爆炒鹿筋、杜仲燉鹿肉……配上一壺小酒,吃得好不盡興。
蘇長音也跟著吃了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的太好了,當天晚入睡時就不安分起來。
昏睡中身子一陣氣血翻湧,猶如身置火烤,沒過一陣又忽然冷了下來,骨子裡浸出凍人的寒涼。
夢中的場景更是光怪陸離,夢見葉莊與曹家對決,葉莊竟被亂箭穿心,嚇得他驟然驚醒!
蘇長音睜著眼睛,大口喘著氣兒。
熄了燈的裡屋暗沉沉一片,帷幔內更是伸手不見五指,起伏不定的喘息聲在寂靜格外突兀。
他閉了閉眼,終究沒忍住,喊道:“長吉、長吉!”
他以為自己是在大喊。
然而實際上聲音微弱如幼貓叫喚,嗓子更是刮沙似的沙啞疼痛。
外頭無人回應。
長吉應當是睡沉了。
蘇長音手臂撐著被褥想起身,身子剛一抬起來,腦子嗡的一下天旋地轉,失重感頓時襲來,又仰頭栽倒回去!
“砰”
身軀結結實實地摔在床板上,砸得他頭昏眼花,鼻下一陣濕潤粘膩。
伸手一摸,指尖殷紅,竟是兩管鼻血流下。
長吉終於被嚇醒了,口中一疊聲喊著“少爺”,火急火燎點了燈,衝進來撩開帷幔。
這一看嚇得不輕。
蘇長音下半張俊秀臉龐浸著血,臉色潮紅到令人害怕,凌亂發絲更是被冷汗打濕成一縷一縷緊貼著皮膚。
整個人就好似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他有氣無力地瞥了長吉一眼,氣息微弱,“……水。”
說罷,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昏過去前只有一股懊惱襲上腦海——
簡直太丟面子了!
他堂堂一個太醫,竟然自己把自己料理病了!
*
深更半夜,蘇府燈火通明。
蘇高章肅著臉風風火火趕到,進門就見自家兒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心頭頓時一緊,快步上前伸手探他前額,登時被唬得不行,“這麽燙?!”
蘇長音這身子骨自小強健,當了太醫後更是尋常連個噴嚏都不打,幾乎沒人記起他上次生病是什麽時候了。
蘇高章面色陰晴不定,他這兒子向來很會照顧自己,能讓他不知不覺中招的,肯定是很嚴重的病。
想到這裡不敢怠慢,蘇高章急匆匆上了轎子往老友家裡趕。可憐陸院判溫熱被窩睡得正好,愣是被叫醒冰天雪地往蘇府裡頭趕。
蘇長音睡夢中隻覺得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吵鬧無比,先是有人十分焦急地為他掖被子,緊接著頭上手腕上先後搭上一抹冰涼。
一道蒼老的聲音慢悠悠的,“不妨事,不是什麽重病……”
這聲音……
蘇長音睡夢中一激靈。
他勉力睜開眼,羞愧道:“院判……”
其實他這病自己知道,大白日吹寒風睡覺,晚上又不忌口吃了那麽多烈性的,冷熱交替之下激發出來。
他原本還打算睡一覺醒來自己把脈抓藥……沒想到他爹直接把院判請來了。
“別急,你先躺著,切莫勞心動神。”陸院判神色倒是溫和,寬慰了幾句,替他把完脈後去了外間寫房子。
一片混亂中,沒有人察覺一道黑影自蘇府掠了出去。
作者有話說:
第75章
蘇長音隻醒來一下, 很快又昏昏睡去。
院判寫完方子,撂下筆,拎著薄紙叫來蘇高章, 皺著眉有些發愁,“藥方寫好,可這深更半夜,到哪裡去抓藥……老夫府中囤著些藥材, 可也不齊全……”
蘇高章皺了皺眉, 正發愁間, 管事自外頭風風火火跑進來,“老爺老爺!外頭來人了, 是王府的!”
蘇高章愣了一下, 旋即眉頭一皺, 王府的人來幹什麽?
“照看好少爺。”他不敢怠慢, 吩咐了一句, 大步流星地走到廳堂。
燈火通明的廳堂中立著一個老仆,見到蘇高章立刻抱拳, “我乃王府管事, 我家王爺聽聞蘇小公子病重, 特意將藥材送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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