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目的地是醉花閣。
大梁朝的皇宮佔地面積廣闊,分內外宮,四處金碧輝煌,內宮是皇帝與諸位妃子與皇子居住的場所,外宮則是皇帝與臣子處理朝政的機關要處,設有金鑾殿、三省六部、禦史台、大理寺等。
醉花閣作為留宿朝臣與來使的場所,則設立外宮最外圍,緊挨著太液池,精致玲瓏的屋宇掩映在青松翠柏之間,平日裡除了有重兵把守外,還有禮部的主事負責人員出入。
因著發生命案的關系,醉花閣自昨日就清了個空,大理寺的差人將此處隔絕了起來,連來使都被臨時請到別處居住了,一路走來冷冷清清,除了蟲鳴鳥叫,水聲潺潺,不見一點熱鬧光景。
葉莊與蘇長音走入大廳,剛坐下來不久,就見禮部主事自外頭小步跑了進來,一邊神色慌亂,一邊顫顫巍巍地向葉莊行禮:“下官見過王爺。”
那禮部主事姓高,約莫四五十歲左右,須發斑駁花白,蒼老的臉龐布滿丘壑,略顯混濁的眼珠子神光遲訥,透著一股子風殘燭年的灰敗之意。
就連動作亦十分遲緩,行禮行了大半天,才把腰彎下去。
蘇長音坐在葉莊身旁,感覺自己看見了一隻慢慢悠悠的老龜。
葉莊擺了擺手,神色冷漠:“免禮,將宴會那晚進出醉花閣的名單呈上來。”
高主事顯然早有準備,一聽這話忙不迭命人呈上一本書冊,那名冊足有小半指節厚,用墨水蘸著寫滿了許多姓名,可見那晚上人員出入之頻繁。
葉莊伸手接過,凝目翻看了一會兒,也不知他發現了什麽,俊朗雙眉漸漸蹙起,刻出一道深邃的褶子,好一會兒才抬起頭,銳利的眼神幾乎要將高大人看穿,只聽他冷聲問道:“怎麽關於太醫出入的姓名,到戌時四刻就斷了?”
那晚宴會進行到亥時將盡,戌時便停下太醫記錄,顯然為時過早。
高大人擦了擦額上的冷汗,苦笑著說:“回稟王爺,非是下官不寫,而是太醫們的出入實在過於頻繁,那些大人們酒酣耳熱,難免有些身子不適,但凡一有狀況便會命侍監去傳喚太醫,往往那些太醫剛回院中,凳子還沒坐熱,就被下一個大人叫走,一來二往,索性也就不寫了。”
“胡鬧!”葉莊陰沉著臉斥道,“夜宿皇宮乃大事,不說諸位大人,這院中還住著不少異國來使,人員出入須謹慎小心,怎麽因為忙碌便敷衍了事!”
高大人被罵的渾身發抖,‘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不停磕頭謝罪:“是下官失職,王爺恕罪、王爺恕罪……”
可憐的高大人,被嚇得涕淚橫流,仿佛葉莊再罵一句,他就能當場去世。
葉莊沉著臉高坐上首,不發一語。
縱然喜怒無常如葉莊,但面對這樣卑微膽小的老人,也束手無策,只見葉莊盯了他好一會兒,這才深深吐了口氣,揮了揮手說道:“罷了,此事該怨禮部尚書,你年事已高,本就乾不來這種活計兒,要派也該派個腦子靈活的來,你且起身罷。”
這話說得毫不客氣,但高大人不敢反駁一句,反而千恩萬謝,擺動四肢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這一起身又是好久,蘇長音又莫名想到翻身的老龜,內心忍不住囧了一下。
為了避免自己想些有的沒的,蘇長音連忙轉移注意力,對身旁的葉莊問道:“王爺,這名單有什麽問題?微臣記得早朝時衛丞相有言,衛尚書入醉花閣休息時並未傳喚太醫,只是吃了藥便睡著了,兩者並未有所接觸。”
蘇長音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葉莊正垂首泛著手中冊子,半邊面容埋沒在陰影處,神情晦暗不明,聞言抬起頭來看他,挑了挑眉:“誰說本王是來查案的?”
蘇長音愣了一下。
不是來查案的還能幹嘛……等下!該不會是……
蘇長音悚然一驚,睜大一雙桃花眼瞪著葉莊,眼眸深處略過一絲驚恐!
葉莊並未發現他神情有異,自顧自起身,從廳子的某處角落拿出筆墨紙硯,這才轉身折回來坐下,修長的手指捏著一支紫豪筆,蘸著墨水在乾淨的宣紙上寫下幾個名字,分別為——
薛貴、宋清、白子道、林召光、令無芳、蘇長音。
第12章
上面寫的,赫然是在名單上出現過的太醫之名!
蘇長音眼睜睜看著他提筆勾勒,忍不住渾身緊繃,隨著‘音’字的最後一筆落下,一顆心瞬間被提到了喉嚨口,緊張得連呼吸都停滯了。
只見葉莊微微勾唇,語調慵懶:“本王說過,他既然不肯相認,本王只能親自來找。”
蘇長音:“……”
他果然沒猜錯!
葉莊果然是來這裡找他的!
“說起來,蘇太醫的名字也在其中。”他忽然開口問道。
那日發生的事情過於荒唐,葉莊唯一能確定的是對方年紀不大、相貌出眾、很有可能是個大家公子。
蘇長音年歲未及弱冠,容貌俊秀無可挑剔,縱觀京城所有世家公子,可謂出類拔萃;論品行,這一日接觸下來,更是端方如玉、不矜不驕,就連一向眼高於頂的自己,也挑不出半點錯處。
而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蘇長音還是國子監祭酒的獨子,真真正正的書香門第、清廉世家。
想到這裡,葉莊看著蘇長音的眼神逐漸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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