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德高望重,衛春明有何卓越政績令群臣拜服?再論門生如雲、桃李滿天下,合該是如我這般教導萬千學子的國子監祭酒,再不濟也是我與他雙雄並立,又何以為父會在仕林中寂寂無名?”
蘇長音素來腦子靈活,聽到這裡,心中倏然一驚:“爹的意思是……”
“衛家乃前朝世家大族,底蘊深厚,陛下初登位時根基未穩,朝中諸事多有依賴衛春明,就連科舉也是衛春明一手操辦,誰料那人狼子野心,竟拿科舉滿足自己私欲。”蘇高章圓胖的面容顯出幾分陰鬱,忿忿啃了一口雞腿,“一開始只是有投機取巧的學子登門拜訪,衛春明來者不拒,到後來愈演愈烈,每逢京試,那些學生一個個不拜孔廟、不讀文章,反而提著金銀厚禮造訪衛府,好似他衛春明才是在世的孔聖。但凡送過禮的,幾乎都能在會試拿到較好的名次。”
回想起往事,蘇高章的臉色不太好看。
“若是那些人有真材實料倒也罷了,偏生都是一群酒囊飯袋之輩,正經學子毫無出路,帶歪國子監風氣,因此為父與衛春明大吵了一架,卻仍然不敵衛春明擁躉者眾多。”
蘇長音十分震驚:“那兩兄弟如此明目張膽、蔑視皇權,陛下就放任不管?”
蘇高章扯了扯唇角,冷哼一聲:“怎麽沒管,建豐六年陛下有意鏟除衛家黨羽,然則衛家勢力已經根深蒂固,那時恰逢羌國舉兵進犯,還曾鬧出過不少事端……到了最後,陛下收回衛春明的部分權利,不許他再乾預科舉,但也沒能撼動衛家分毫。”
蘇長音聽得遍體身寒,他自來端端正正、行醫立本,守著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過日子,從來不知道前朝是這麽波雲詭譎。
怪不得衛春明在朝堂上死咬著他不放。
自己的父親與他惡交,唯一的證據又與他有關,會想歪不足為奇。
“至於那衛嚴,與衛春明也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長兄操縱科舉金榜,小弟身為吏部尚書則暗箱操作、賣官鬻爵,無所不用其極,這樣的佞臣死了,反倒是為民除害。”
蘇長音聽得目瞪口呆。
蘇高章見他一副呆愣模樣,不禁父愛湧動,目光愛憐地摸了摸愛子的腦袋瓜:“那衛春明素來與我不合,你如今與衛嚴一案扯上關系,想必他不會輕易放過你……他若有意欺辱,你隻管來尋我,爹定會替你做主。”
作為國子監祭酒,衛春明就算要動他兒子,也得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蘇長音鼻尖一酸,熱淚盈眶:“爹……”
蘇高章也被自己感動得一塌糊塗:“我膝下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你若是有個好歹,我怎麽對得起曼娘的托付。”
曼娘是蘇長音原身的生母,多年前就因病去世,蘇高章與妻子鶼鰈情深,此後並未再娶妻妾;偌大的蘇府,一直是他們父子兩人相依為命。
蘇長音聞言感動不已,並順勢摸走了盤子上最後一根雞腿兒。
就著故事最為下飯,蘇高章剛才一邊說一邊吃,不知不覺間,盤裡雞腿就剩下最後一根。
蘇高章還蓋在兒子頭上的手掌一僵,臉色瞬間一黑,瞪目怒道:“臭小子,你幹嘛呢!”
蘇長音嚇得縮了縮脖子,旋即鼓足勇氣反駁道:“爹啊,您可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都快三高了!”
蘇高章:“……”
這小子,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大型父子恩愛現場瞬間變質,蘇高章瞪著自家兒子——
“放下!”
“就不!”
蘇長音說完,還用力啃了一口,油花花的雞腿兒瞬間多了個齒印。
“臭小子!”蘇高章氣急,一邊說一邊團團亂轉,最後抄起鞋子做勢要打,“反了天了!”
蘇長音嚇得一蹦三尺高,舉著雞腿兒一路竄回屋子裡,關上房門,隔著門板含糊不清和他爹叫板:“千金難買老來瘦,我這是為您著想,爹您該減肥啦!”
“你出來!”
“不要!”
“出來!”
“不要!”
長吉守在院門,看著自家圓滾滾的老爺掐著腰氣勢洶洶的罵人,忍不住望天……這個抄鞋子打人的動作怎麽那麽眼熟呢?
作者有話說:
發現我之前忘了在文案注明更新時間,各位讀者也不太清楚,這裡ps一下,本文更新時間為晚9點或者晚12點,大家9點看不更新可以先睡覺,第二天起來再看。
謝謝大家的支持,祝大家喜樂平安。
第15章
父子間的插渾打科衝淡了凝重的氛圍。
蘇高章透露的信息量過大,蘇長音沒想到衛家父子看似德高望重的外表下,竟是如此肮髒不堪。
現在蘇長音已經妥妥拉了衛春明的仇恨,雖然自家父親說會護他周全,但蘇長音私心裡並不想讓自己父親摻和進來,要知道這兩人本就惡交了,如果蘇高章再插一手,事情隨時都會變質。
更何況……蘇長音回憶起今日與葉莊同行時,葉莊提及衛家時種種或不屑或嫌惡的神情,心中隱隱覺得,這件事恐怕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
蘇高章罵了一陣,見兒子這是鐵了心不打算開門,這才穿上鞋子悻悻然地離開了院子,長吉豎著耳朵聽自家老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連忙跑回來通風報信給,敲著門說道:“少爺,開門罷,老爺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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