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真的!”
蘇長音肅然點頭,目光在葉莊的耳朵上流連了一圈,驚奇得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咦!真的紅了誒!
沒想到葉莊這麽冰冷的性子,竟然愛耳紅。
葉莊沒有察覺蘇長音的視線,他的面容仍舊冰冷如九天霜雪,只是周身氣勢柔和了許多,他掖好自己的衣裳,上前兩步重新牽起蘇長音的手,柔聲道:“我就知道衍兒心中知我。”
蘇長音:“……”
等等,什麽,衍兒?!
他瞪大眼睛,震驚到無以加複。
大梁朝男子十五歲取表字,蘇長音表字衍之,平時就算再親近的人也只是喊一聲“衍之”,被喚“衍兒”還是頭一遭。
偏生葉莊半點沒覺得奇怪,甚至開始得寸進尺,“王爺臣屬,總歸是生分了一些,衍兒便喚我行舟便可,這個表字除了今上之外無人知曉,如今你是天下第二個。”
“來日方長,你我如今總要學著適應,以後才能習慣。”
蘇長音:“……”
你還想以後習慣?!
這個進展太快了,他一點也跟不上!
*
要不是葉莊神色如常,蘇長音幾乎要以為他又生病了,以至於如此胡言亂語。
他深吸一口氣,正想嚴肅糾正葉莊,外頭卻忽然傳來一聲嘹亮綿長的號角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是禦駕已至。”葉莊道。
正禮有雲:秋狩日帝攜後妃皇子至皇郊,鳴角以示群臣。
蘇長音還沒反應過來,隻感覺眼前一花,被葉莊拉著走出了帳外。
獵苑外已經圍了一大群人,朝臣宮仆侍衛跪伏在一行聲勢浩大的華貴儀仗下,如眾星拱月般簇擁著幾座由汗血寶馬拖行的輦駕,最前方的明黃色是皇帝的禦輦,後面則是屬於幾位後妃公主的絳色鸞駕,幾位皇子騎著馬伴隨在周側。
蘇長音眯眼前去,葉琅也在其中,只不過不同於其他幾位皇子那般騎馬漫行,而是縮在最後面一抬鸞轎中,穿著灰撲撲的衣裳,端正安靜地和一群小公主們擠在一起,看起來格外不起眼。
葉莊一把將他拉到了最前面,蘇長音不敢再亂看,連忙收回視線,跟著葉莊一起跪地行禮,將額頭磕在粗糲的地面上,齊聲道:
“微臣見過陛下。”
“莊兒免禮。”皇帝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在上方響起,“今日聽李總管稟報你已至獵苑,倒讓朕著實驚訝,往年你總對這些人多喧嘩之處毫無興趣。”
因著蘇長音落後葉莊一步,是以皇帝並沒有兩人牽在一起的手,更特別注意到他本人。
葉莊依言起身,聽到皇帝的話身形微微一頓,勾起唇角回道:“或許是此地忽然有了讓臣感興趣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長音感覺自己腦袋上方一熱,像是葉莊微微垂下眼簾,視線若有若無投向自己這裡。
“哦?堂兄此言倒是讓本殿十分好奇,也不知這世上能有什麽事情讓堂兄感興趣?”
一道爽朗的笑聲響起,帶著幾分違和的熱切。
“看來兄長並不關心朝事,獵苑鄰著羌國皇子的驛館,堂兄代我朝與羌國皇子交好,昨日裡還一同出遊,想來堂兄說的感興趣之事應該就是此事了。”
另一道熟悉的聲音隨後響起,帶著幾分嘲諷之意。
四周氣氛似乎凝固了一瞬,所有人都恨不得把頭埋進土裡,蘇長音大著膽子悄悄半抬起頭,只見說話的人正是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兩位皇子,其中一人正是葉瑢,另一人則十分陌生,身材高大,一張寬闊板正的面龐,濃眉深目帶著幾分嚴肅,此時被葉瑢一擠兌,轉動眼珠冷冷掃了他一眼。
大梁朝一共有四位皇子,除葉琅身份卑微不被重視,另外三人分別是大皇子葉琚、三皇子葉瑢以及五皇子葉琉,聯合剛才葉瑢的話,能被他稱為兄長的,想來這位就是葉琚了。
今上至今未立太子,有傳聞這兩人明裡暗裡鬥得水生火熱,原來真是如此。
葉珺不屑地輕哼一聲,反駁道:“父皇春秋鼎盛,自然不必我操心朝事,不比皇弟,如今父皇尚在便忙著打聽朝政,也不知安的什麽心思。”
“……你!!!”
“好了!大庭廣眾成何體統!”皇帝低喝一聲打斷他們,神色厭倦,“閑話到此為止,下面的人還跪著,還不快隨朕上去祭祀!”
大梁有先訓,秋狩日皇帝與皇子們登高台,期間百官必須跪伏在地,待祭天祭先祖之後,百官才能起身。
葉瑢和葉琚靜了一瞬,停止了針鋒相對,齊齊垂首稱是。
皇帝由宮人們攙扶下了禦輦,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側頭對葉莊說道:“莊兒也隨朕上來罷。”
秋狩登台祭祀的向來只能是皇龍正統,葉莊僅是王親臣子,皇帝特別讓他隨同祭祀,簡直是莫大的殊榮。
但葉莊卻似乎半點不意外,隻淡淡應了一聲:“是。”
不止他,其他皇子面上也一副見怪不怪。
事實上,自從葉莊幼年時學會走路之後,每年祭祀皇帝都沒落下他,大家早就習以為常。
皇帝給了葉莊太多的特殊待遇,連當街斬臣都能輕描淡寫揭過去,不過一場祭祀而已,便不足為奇了。
蘇長音跪在下面,視線鎖住眼前赤黃色的土地,眼睜睜看著一、二、三……五雙成人男子的雲靴伴隨步伐接連撞入視線,直到消失不見,都沒到看到記憶中那雙屬於孩子的小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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