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還是三個人的戲台,他卻漸漸沒有了姓名。
看,他在這裡吹了半天冷風, 這些大人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
一直寵他的蘇蘇不愛他了, 臭葉莊也不和他針鋒相對了。
——他們都背叛了他。
葉琅背著雙手, 深沉的歎了口氣,稚嫩的眉宇間透著幾分與年紀不符的滄桑,不過很快他就皺起雙眉,眼眸伸出爆發出一簇火花般不服輸的堅定意志!
不行!他一定要讓大人們意識到忽略小孩的嚴重性!
他要離家出走!
債見!
小小的身影毅然決然轉身,邁著小短腿朝前走了一步,然後停下來回頭雙眸希冀亮晶晶地看著蘇長音——
沒反應,再走一步。
沒反應,再走一步。
依然沒反應,再走一步……
就這麽一步一回頭,最終也沒換來蘇長音一個眼神一句話,甚至心機的葉莊趁著其他人沒注意偷偷牽著蘇長音的雙手奪走了對方所有的注意力。
葉琅:“……”
這些大人真的沒有理會他。
虛空中仿佛有一顆脆弱的小心臟‘啪嗒’一聲碎了。
葉琅震驚到無以複加,圓圓的眼眸經歷了希冀到破碎到黯淡,最後迅速醞釀出兩汪水珠,口罩下小嘴一撇,抽抽搭搭地跑開了。
嗚嗚嗚嗚嗚!
他這次真的離家出走了!
然後,跑出去不到一米遠……就出師未捷了。
不遠處的物資已經核對完畢,正在組織流民們領衣裳,葉琅剛走到帳外沒多遠,迎頭一道黑影就將他撞得踉蹌,差點跌倒在地上。
“是誰?!”葉琅正火大著,連忙穩住小身子,捂著額頭怒氣衝衝地抬眼看去。
撞到他的分明是個比他還要瘦弱的小孩子,枯瘦的身子撐著不符合比例的大腦袋,大而空洞的眼睛鑲嵌在臉上,有種十分詭異的感覺。
葉琅自幼生活在宮中,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的人,忍不住呆住了。
對方也嚇了一跳,驚惶地‘噗通’一聲猛地跪下,磕頭告饒,“貴人贖罪,我、我不是有意衝撞的……”
額頭一聲一聲沉重地磕在青石路面上,很快就見了血。
葉琅整兒人有點懵,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行此大禮,連忙伸出小手擺了擺,結結巴巴地說:“沒……沒事沒事。”
那小孩怯怯地看了葉琅一眼,確定對方真的沒有責怪,連忙磕頭告謝,手腳並用爬起來,一溜煙跑地跑去領衣裳了。
葉琅猶豫一下,還是抬腿跟了上去。
結果這一路的景象驚得葉琅說不出話來,因為生病而枯槁垂死的人,因為一件棉衣而爭搶起來的人……明明骨瘦如柴、形銷骨立,但為了一丁點兒存活的希望幾乎要豁出性命去。
葉琅雖也是自幼受過苦的,但比起這些人來根本是雲泥之別,他依然是天上的花,而這些人則是真正是泥土。
……原來宮牆之外,竟是這番模樣?
*
葉琅離開沒多久,蘇長音就察覺了,登時嚇了一跳,所有的氛圍都散得一乾二淨。
他連忙動身想喚他回來,葉莊卻一把製止了他,“別動,就讓他去。”
蘇長音皺眉:“那邊人太多了。”
“……”葉琅沉默片刻,低聲咕噥了一句,“慈母多敗兒……”
蘇長音:?
他好像聽到了一句奇怪的話。
“放他出去,見見百姓的苦難日子才好。”葉莊正了正神色,抬手指了指天上,壓低了聲音,“那位……要擇立太子了。”
那位是誰,不言而喻。
蘇長音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吃了一驚,“陛下要立誰?”
“誰有賢能,自然立誰。”葉莊說得理所當然,“葉琅是天家子孫,注定生而不能平凡,來日不是九五至尊,就是一方之郡王,多看看人世百態也是好的,否則以後他如何統禦治下?你能護得了他一時,還能護得了他一世?”
蘇長音啞口無言。
葉莊說的這些問題,他不是沒想過,只是葉琅年紀還小,只是沒想到會那麽快。
正思慮間,冰涼的指尖忽然勾著他的下頜轉過去,正對上葉莊深沉的雙眸,對方直勾勾地看著他,狹長雙眉微蹙宣泄著幾分不滿。
他輕哼一聲,“你男人大老遠跑來陪你,別把精力放在別人身上。”
蘇長音:“……”
他連忙一把拍下葉莊的手,緊張地看了看左右,見沒人注意到這裡,這才松了口氣。
他臉頰微紅,瞪了對方一眼,“這裡人多口雜,小心被人看見!”
“那又如何?我可恨不得大告天下才好。”葉莊撇了撇嘴,“眼下不必理會那個小子,你該幹什麽便幹什麽。”
蘇長音瞪著眼睛乾看著他,最終抽了抽嘴角,無奈地在凳子上坐下,抄起桌案上的書卷,“那我便兀自忙去,你別擾了我。”
“放心。”葉莊信誓旦旦。
他搬著另一張凳子坐在青年身側,姿態散漫隨意地支著下頜,擺出一副安分守己的姿態。
蘇長音見他果然老實,便專心在自己的工作上,很快就進入狀態。
他手裡拿的是一本病歷本,上頭記錄著這兩日病患們用藥過後的情況,他凝神仔細觀看,偶爾遇到不對的地方便提筆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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