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瞬間, 不知從哪來的衝動湧上心頭, 許久憋在心中的疑問終於脫了閘似的脫口而出:“那天下值, 你和那個姓令的說了什麽?”
蘇長音身形一僵,內心無聲地倒抽一口涼氣——
該來的還是來了!
葉莊低垂著頭, 目不轉睛盯著他。
那雙墨眸迷醉朦朧泛著一層水光,淺淺倒映著青年的影子,專注望過來時,似乎比平日更幽暗幾分, 深邃得仿佛能將人一眼看穿。
蘇長音被看得頭皮發麻, 心虛地回避地方的視線, 支支吾吾,“……沒,沒說什麽。”
總不能直接說他撂下狠話絕對不會吃葉莊這棵菜吧。
他有種直覺,如果自己敢把那天的話說出來,葉莊多半會把他氣得吊起來打,還是脫了褲子狠狠打屁股那種。
下意識腦補了那個畫面,不由打個寒顫。
更加堅定了隱瞞抗拒的決心。
“他說我配不上你。”
葉莊顯然對這句話耿耿於懷。
“當然不是!”
蘇長音立刻反駁,以葉莊這般出眾的人物,這世上只有配不上他的,怎麽會有他配不上的?
“哦?”葉莊眼睛‘唰’的亮了起來,拉著他的手,仿佛終於得到了心愛的東西,整個人顯得期待又雀躍,“真的?你也覺得我們兩個十分般配?”
“……我不是這個意思。”蘇長音額上冒著冷汗,不自然地別過臉,“你別想這麽多。”
不是這個意思。
別想這麽多。
葉莊眼中期待的亮光慢慢暗了下去,視線在青年別扭的臉龐巡睃片刻,變得面無表情,冷聲道,“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麽意思?!”
蘇長音:“……”
他無言以對,乾脆掙開對方的手,逃避似的捂著耳朵快步往前走,“不,你不準問。”
葉莊冷著一張臉追上去。
“我想聽。”
“不,你不想聽!”
“你說!”
“我不說!”
……
……
喧鬧長街上,兩人一前一後追趕著往前走,猶如短兵相接的對手,一個長驅直入企圖利用攻勢將對方與自己同化,一個固執地堅守著自己的陣地,抵抗來自對方的侵略和攻擊。
硝煙味蟄伏於凝而不發的對峙中,濃烈得幾乎嗆人。
直到了王府門口,葉莊也未能從心上人口中得來一絲認同的回應,一張臉頓時凝若寒霜,陰沉得讓人心驚。
他抬起頭按著額角,那裡‘突突’地脹痛難受,還未完全清醒的酒意混雜著不甘、怒火等情緒沉甸甸地糾結在胸口,隨著吐息鼓脹得一起一伏,每一下似乎都縈繞著揮之不去的憤恨之意。
“就到這裡,我先回去了。”
蘇長音立在王府門口,還沒來得松了口氣,回頭就被葉莊嚇了一跳。
葉莊雙目透著令人心驚的赤紅,正沉沉凝望著他,裡頭醞釀著濃得幾乎化不開的勁兒,猶如一隻獵食的野獸,惡狠狠鎖住了他。
“……你、你怎麽了?!”蘇長音結結巴巴,突如其來的危機感刺得他脊背發寒,下意識後退一步。
這個葉莊,該不會被他氣到想殺他泄憤吧?
“走?我準你走了嗎?”葉莊冷笑一聲,捏著蘇長音的手腕大步往府中走去,“我這就讓你見識一下我配不配!”
“你幹什麽?!”蘇長音被拖得一個踉蹌,也怒了,“你瘋了是不是?!”
葉莊不為所動,王府中李總管聽見動靜走了出來,就見自家王爺罕見的打破了慣有的冰冷,滿臉憤怒地抓著人走過來,心中一突,還沒來得及說話,兩人已經旋風兒似的從自己面前刮了過去。
他口中‘哎喲哎喲’幾聲,邁開一腳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終究沒有上前。
蘇長音就被葉莊這麽一路拖到了某扇門前,後者猛地推開門,把他甩了進去,冷聲道:“你看這些足不足夠配得上你。”
“你發什麽酒瘋?!”蘇長音被慣力甩得差點摔在地上,連忙穩住身形,揉著泛疼的手腕怒視葉莊。
“我沒瘋。”葉莊臉上含著兩團紅暈,眼神朦朧不複清明。
他緩步上前,自一旁桌案上的放置的錦盒中取出一枚簪子,抬手插在青年房間。蘇長音這才發現這偌大的屋內堆著不少金貴東西,東海珠簾、血珊瑚擺件、書卷畫冊、金盆玉器……琳琅滿目,想來多半就是王府的庫房。
葉莊弄完發簪,又取來一對耳夾夾在那對白玉似的耳垂,無論男子的女子的,一股腦往蘇長音身上招呼,末了伏在他肩膀上歎道:“傾我一府之力,凡我所有,都願與你共享。”
蘇長音用力推拒著他,心中惱怒非常,但仍是忍著氣兒,“你現在喝醉了,我不和你計較……”
葉莊突然出聲打斷了他,“其實你那天和令無芳說的話,我都知道。”
蘇長音掙扎的動作一頓。
濕潤的觸感在頸窩處蔓延開來,很快濕潤成一片……他突然意識到什麽,整個人渾身僵住。
葉莊伏在他肩頭,明明身形高大挺拔,背脊彎曲時卻顯得有幾分頹喪,悶悶的嗓音中更帶著令人錯愕的哽咽,“我知道我性子不好,很多人都容不下,我已經在學著改了……”
蘇長音張了張唇,神情十分茫然。
“話本中的故事總愛生離死別才體現得情深義重,可人世間哪有那麽多愛恨生死?你怕人心多變,我只能不停讓你體會我的心意,恨不得將心剖出來給你看……可你為什麽仍是不願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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