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醫生握著的水筆在表格單上點了點,深深看了季歌一眼。
季歌了然,脫開魏鳴思的手:“鳴思,你先陪著魏先生和魏太太說會兒話吧,我去做檢查。”
魏鳴思放不下心,季歌的狀態太差了,他怎麽能放心季歌自己去做檢查:“不行,我要陪著你去,我去底下借個輪椅……”
季歌拍拍魏鳴思的手背:“我好多了,剛才在下面曬得頭暈,上來就好了。你先和魏先生他們說清楚。”
魏鳴思猶豫,可是如果不把父母勸走,一會兒季歌回來還是不能好好休息。魏鳴思端詳季歌的臉色,一向蒼白的下唇有了些微血色,魏鳴思略放下心:“好,那你去。”
尤星越道:“既然這樣,我也就告辭了。對了,魏同學。”
他指了指自己的頭髮,發絲漆黑柔軟,手指修長冷白:“別忘了這個。”
魏鳴思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小發揪,點頭。
他還要養頭髮給男朋友做假發呢。
沈醫生領著季歌走出門,尤星越不急不緩地跟上。
尤星越眼神不好,聽力確實不錯,他虛掩上病房門,還能聽見裡面的聲音。
周樊:“嘖嘖,所以男人還是要老實點做個好丈夫好父親,跟自己兒子老婆結仇有什麽好的。你看看,一出事,拔管了吧。”
曹鐸兒子:“……那叫保守治療,而且手術做完,醫生已經盡全力了。”
只不過家屬不是太想盡力。
病房裡,魏父斥責兒子的話突然哽在喉嚨裡,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尤星越彎起唇角,隨後加快腳步跟上季歌。
季歌在走廊裡等著尤星越。
沈醫生:“怎麽了?”
季歌:“等尤老板出來,他是不留客的新老板,說想去看看我的本體。對了沈情,之後幾天要麻煩你給我打掩護。”
當然沒有手術,但季歌會“手術”失敗。
沈情有個繾綣多情的名字,但生得眉目冷冷,她淡淡道:“你是我母親的至交,我當然會幫你。”
沈情的母親同樣是牡丹花妖,不過是一株殷紅的紅牡丹。可惜紅牡丹比沈情凋謝得更早,沈情出生後,母親就已經離世。
這是一家半妖開的醫院。
“你要的東西……沒找到嗎?”
沈情問。
季歌忍著不舍,竭力露出笑容:“沒找到。我活得夠久了,還談了最好的男朋友,沒什麽遺憾的。”
沈情口罩下唇角微抿。
片刻後,尤星越快步走到兩人跟前。
沈情話少,對著尤星越一點頭,便帶著尤星越和季歌坐電梯下樓,一路走到一處廢棄的配藥房。
沈情打開鎖,推開房門。
季歌解釋:“這裡有我的一朵花,可以直接帶我們去本體在的地方。”
醫院裡人來人往,監控太多,所以季歌將花放在已經廢棄的配藥房裡,借著做檢查的名義回到自己本體。
沈情收好鑰匙,轉身出去了。
季歌在配藥房裡的櫃子裡取出一朵白牡丹花,碗口大的花朵,花瓣層層疊疊,花蕊呈嫩黃色,摘下多年依然是怒放的模樣。
季歌遞出牡丹花,示意尤星越握住他的手。
配藥房裡,一朵巨型牡丹花包住兩人,花朵消失後,站在原地的兩個身影一並消失。
……
穎江市只有一座靜王府,是歷經了幾個朝代老建築,不過現在已經是旅遊景點,穎江市本地人都知道。
王府的花園被鎖著,從來不對外開放。
尤星越來到花園,立刻明白這裡為什麽禁止入內了——這裡徘徊著淡淡的怨氣。
泥土似乎是濕潤的,空氣裡彌漫著古怪的鐵鏽味。
不留客蹲在花田裡,臉色逐漸凝重,搖頭:“不是中毒,他的根壞了,沒辦法修煉不說,修為還會往下掉。”
季歌聽不見不留客的聲音,和尤星越道:“這裡本來是一片牡丹花田。後來異姓王造反,被皇帝下令屠殺滿門,屍體埋進花田裡。那些死去的奴仆與造反無關,所以死得怨氣滔天。那時候我剛被移植到王府,修為也淺薄,什麽都做不到。”
花田裡只剩最後一株牡丹,植株極高,枝條舒展,一看就知道活了許多年。可是這樣一株牡丹,僅剩幾片枯黃的葉子。
尤星越:“是你一直在化解這份怨氣。否則王府作為景點開放這麽多年,一定會出事。那些怨氣啃食了你的根系,你無法在汲取靈氣,才會日複一日地衰敗下來。”
季歌靦腆地笑了下:“那些死去的人很無辜,他們中沒有大奸大惡之輩。”
尤星越下定決心:“我實在是找不到一個,不為你拚一次的理由。”
季歌目露驚愕:“您是說……”
尤星越偏過頭,展顏一笑:“等你再開放的時候,邀請我來看一看吧。”
季歌一手捂住下半張臉,哽咽著點頭:“我、我一定請您來看。”
……
魏鳴思疲憊地靠在椅子上,他剛洗完澡,頭髮用紫檀挽著,腦子裡全都是沈情白天交代的話。
沈情說:“三天后開顱手術,我是主刀醫生。情況不樂觀,你提前做好準備。”
魏鳴思一手擋住眼睛,眼淚沒入袖子。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發間的紫檀閃過一絲很微弱的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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