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顧珉渾然不覺,正好奇地看著吳興方。
水鬼和時無宴加重了周圍的陰氣和靈氣,於是在這種環境下,顧軒的肉眼可以觀察到貔貅器靈。
顧軒眼前一黑,差點厥過去:完了,我家也鬧鬼。
貔貅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瞅了一眼顧軒就收回視線,慢吞吞伸個懶腰,順著顧珉的頭髮溜到肩膀。
顧軒捂住胸口,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顧珉完全沒察覺到老父親的異常,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降服厲鬼的過程,看得津津有味。
吳興方拘謹地站在一邊,垂著腦袋,眼神很敬畏,他被水鬼索命,處於陽氣微弱的狀態,所以能感覺到來人身上隱隱的氣勢。
是一種人類絕不會有的,隱而不發的沉重。
水鬼趴在地上,半透明的身體還纏著紅線,他伸長脖子看過去,在看清楚之後,面色更綠了。
來人和他見過的所有陰差都不同。
對方臉色冷白但有血色,手裡沒有哭喪棒沒有鎖魂鏈,衣著整潔,看上去像個活著的人。
像個活人。
水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知道,陰間鬼神,外貌越接近活物,官職往往越高。
這……這難道是個鬼王?!
水鬼越想越覺得是,艱難咽下了抽泣聲音:這個天師,居然還是個關系戶啊!
他作為一個鬼,怎麽能如此倒霉?
時無宴剛從沉睡中蘇醒,眼神裡卻沒有半點睡意:“怎麽了?”
尤星越看著時無宴繡著金線的衣裳,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點——請往複來解決一個水鬼,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尤星越歉意道:“是這隻水鬼。我不會超度,不知道怎麽才能送他到陰間,所以隻好麻煩你。”
縊鬼水鬼,都是怨氣極重的亡魂。何況跟著吳興方的水鬼在陽間徘徊四十多年,不能往生,在陽間待得越久,水鬼的戾氣越深。
超度這樣一隻怨氣執念深重的厲鬼,恐怕需要修為高深的修道者做一場法事。
尤星越顯然不具備做法事的條件,所以隻好走個後門。
時無宴視線落在水鬼身上。
水鬼被紅線捆成了一長條,當時無宴看向他的時候,水鬼死去多年的魂魄都感覺到了顫栗,他猛地在地上挪動幾下,涕泗橫流地道:“尊駕!我死了四十多年都沒殺過人啊,我還是個無辜的鬼啊……”
時無宴微微頷首:“我知道。”
“你生前死後的所有作為,善舉惡行都由閻羅審判,不必向我申訴。”
時無宴聲音清淡,甚至是溫和的。
水鬼的一長串說辭全都堵在嘴裡,他下意識閉上嘴。
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樣的眼神,平靜無波,不帶一絲一毫情緒。
是這世間絕對的公正,不會為外物所動搖。
無論水鬼說什麽,都不會在勾起對方的同情。
不,他應該不懂什麽叫同情吧。
水鬼躺在地上,目露崇拜:果然是鬼王,已經修煉到了無情無欲的地步了呢。
尤星越道:“我知道這是一點小事,本來想請鬱荼幫忙,可惜我不知道怎麽聯系他,隻好麻煩你。”
其實能見到鬱荼更好,尤星越還準備向他推薦一下店裡的金蟾。
他說話時,時無宴垂著眼睛,眼波柔軟平和:“並不麻煩。本體已經回去,我沒有什麽事。”
時無宴轉向水鬼:“你徘徊陽間已久,也該去往黃泉。”
水鬼猶豫片刻,囁嚅道:“我、我有個心願……”
尤星越點頭:“你說。”
解決了執念,也省得這些過於執著的怨魂把線纏在往複身上。
時無宴睫毛微顫,飛快瞥了尤星越一眼。
水鬼哼哼唧唧的:“我的屍骨還埋在土裡。都是吳興方的錯,他要把我的屍骨請出來,妥善安置下葬,不然他的樓蓋在我屍骨上,我豈不是日日夜夜地被活人壓著?”
尤星越:“要求倒也很合理。”
他歪頭看向吳興方:“吳叔叔,你答應嗎?”
吳興方忙不迭點頭:“應該的應該的,我明天一早就讓施工隊把您的屍骨找出來安葬。”
水鬼內心的貪欲蠢蠢欲動:“還有每年清明的祭祀……”
時無宴漆黑的眼眸轉動,看向水鬼。
水鬼早就沒了肉身,此刻卻感受到了久違的窒息感,他心裡打了個突:他真是得意忘形了!居然敢在鬼王面前得寸進尺!
尤星越皺起眉,隨著他眉心微蹙,紅線收緊束縛,水鬼身上的綠光都淡了幾分:“祭什麽?”
水鬼幾次作惡,只是沒有成功而已。還敢當著他的面問吳興方索求祭祀,當他是死的?
水鬼嚇得魂體模糊,立刻道:“沒、沒什麽!”
時無宴道:“既然如此。等到明日,他心願了結,我再送他上路。”
尤星越揮手解開紅線:“你先跟我在古玩店待一晚,明日一早我們起出你的屍骨下葬,到時候不許再有拖延,立刻離開人世。”
水鬼囁嚅著點點頭。
時無宴抬手,水鬼被團成一顆綠色水球,落入時無宴手中,院子裡彌漫的陰氣終於消失。
吳興方腿一軟,跪坐在地上咳嗽好幾聲。他剛才差點被水鬼勒死,現在水鬼消失,他緩過勁,後怕就湧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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