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都藏好了,戚知雨才去開門,接過尤星越手裡的牛奶:“老板。”
尤星越笑笑,示意身後的顏晨初先進去。
顏晨初也不客氣,對尤星越略一頷首,走進古玩店。
店裡點著熏香,嫋嫋的白煙從花鳥紋的銅香爐裡升起,被後窗的風一吹,輕柔地散開。
顏晨初很久沒有睡一個好覺了,聞著淺淡的香氣,竟然重回人間的輕松感,她這才發現這短短的幾個月,讓她疲憊到了這種程度。
尤星越正要去給顏晨初拿飲料,時無宴竟然已經主動去了,尤星越停下腳步,對顏晨初道:“請隨意坐。”
顏晨初落座前,看到了落在桌子上的長衫和繡繃子。
長衫上午送洗,下午送回,裁非正往上面補刺繡。
對於動輒幾百年的器靈而言,有大把時間來學東西,他的刺繡水準相當高,先前做衣裳的時候,因為幾個人只有他會裁剪,所以才把繡活扔給尤星越做。
繃子上的牡丹花剛剛繡了一朵,欲開不開。
顏晨初放下手上的果籃和設計稿,並沒有上手觸摸,只是看著:“這是視頻裡,老板穿的那件長衫吧?兩處繡花的針法不太一樣。”
尤星越接過時無宴拿回來的飲料,打開放在顏晨初手邊:“是。上邊的是我繡的,繃子裡是設計師的。”
現代一些設計師未必多麽了解刺繡,顏晨初一眼看出兩處刺繡針法不同,想來在專業上有相當高的水準。
顏晨初視線落在尤星越的手指上,這是一雙相當漂亮靈巧的手,既然長衫上有兩種刺繡,那麽剛才坐在這裡繡牡丹的應該就是那位設計師了。
“那位設計師呢,不在嗎?”
尤星越一笑,坐在顏晨初身邊:“在見他之前,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您為什麽要尋證鬼魂是否存在呢?”
顏晨初身上的陽氣微弱,這種微弱和碰到煞氣偶爾被厲鬼纏身不同,她似乎處於這種低迷的狀態很久,連體質都發生了輕微的改變。
尤星越道:“這麽厚的設計稿,您應該很熱愛服裝設計專業。”
顏晨初敏銳地從尤星越的問題中聽出了別的意味,她十指交叉,抵著下頜:“因為我想證明,人的活著分為兩種。”
“肉體和精神。物質搭建的肉身消亡後,精神是否可以繼續存活。”
時無宴抬起眼睛,和顏晨初對視一眼。
少見的,作為一個凡人,顏晨初沒有回避他的眼神。
時無宴收回視線。
也不奇怪,能和星越談得來的凡人,似乎都有些奇異之處。
他和星越之間,反常的反而是他自己。
尤星越略作思考:“您其實挺適合學哲學。”
說話就很哲學。
顏晨初:“我的導師也是這麽說的。”
您的導師一定備受折磨。
尤星越咽下吐槽,道:“那我就直說了。”
尤星越抬起眼睛,直視顏晨初:“您被怨魂,或者說厲鬼纏身很久了。”
如果說剛見到顏晨初的時候,尤星越還不能確定,因為顏晨初雖然沾了一身厲鬼的陰氣,但是並沒有明顯的症狀。
尤星越說完,又有些不放心,看向時無宴:“是厲鬼吧?”
尋常怨魂作惡,可能是為了騙取香火,或者生性惡劣,厲鬼不同,他們糾纏凡人就是衝著索命去的。
厲鬼的陰氣比普通死魂純粹。
顏晨初身上的陰氣雖然十分淡,煞氣卻濃重,不是尋常鬼魂可以留下的,簡直像在標記顏晨初一樣。
畢竟陽氣衰弱,顏晨初比正常人更容易見到不乾淨的東西,但是顏晨初想去學哲學,為的是證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魂魄。
可見她雖然被陰魂纏身,卻沒有真正見過鬼。
因為糾纏她的厲鬼足夠凶,嚇退了流散的小鬼,所以顏晨初看不見,因為小鬼們還沒近身都先嚇個半死了。
甚至於厲鬼本人,也不願意出現在顏晨初面前。
時無宴點頭:“確實是相當厲害的厲鬼。”
顏晨初並不意外,她眼睛裡甚至慢慢升起了一簇光:“真的嗎?”
她坐直身體,微微傾向尤星越,臉上不僅毫無懼色,甚至升起期望:“能讓我看見她嗎?”
尤星越解釋:“不在這裡。你身上只有厲鬼留下的陰氣,此時畢竟是白天,她也不能顯形。”
顏晨初:“那我晚上回去可以見到她嗎?”
時無宴道:“自裁者。”
顏晨初唇邊的笑意慢慢淡下去。
尤星越也沒想到那厲鬼竟然是自裁而死。
時無宴道:“死有很多方式。自裁的魂魄不能與其他魂魄相同,他們中的大多數是抱怨含恨而死,因為陽壽未盡所以受陽間的拘束,不僅難以前往陰司,還會被困在自裁的地點。你身上的陰氣來自一個自裁後死亡的魂魄,怨氣經久,已經有一年了。”
不留客的兩個人……比她想象中還要厲害得多,竟然能看出琪琪是自殺的。
顏晨初重新坐回去:“等我回去給她辦一場法事。我聽說死後總待在陽間不好,不能投胎,她應該有新的生活。”
尤星越好奇:“你確定厲鬼願意走?”
顏晨初輕輕撫摸文件夾:“願意的吧……她會願意的。她在帝京,離這裡太遠了,我會就近輕好的法師送她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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