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怒道:“又是這樣,關鍵時刻你就不能頂點用?”
那月反唇相譏:“只剩下七顆子彈的人沒資格說我。”
又是一塊巨石從天而降,兩人神色一凜,正準備全力以赴地應對,不知從何處遊來的莎樂美分別抓住他們的一條胳膊,如離弦之箭般帶著他們衝出了海溝。
“來的真及時。”那月松了一口氣。
莎樂美一口氣帶著他們遊到了海溝上方,但還不等兩人站定,他就焦急地問道:“小總督呢?”
這一次,那月停頓了一下才回答他。
“……在下面。”
“什麽!?你們是怎麽保護他的——”
“保護?”那月扯了扯嘴角,半是自嘲地笑了笑,“他可不需要我們保護,你沒發覺嗎,他一直認為自己才是那個保護者的角色。”
“可那也不是你們單獨留下他一個人的理由啊!”莎樂美氣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今年才剛18歲吧?別說人魚了,就算是在人類當中也只是剛成年而已,要是不聽話的話,打一頓屁股不就好了嗎!”
“你在說什麽鬼話?”克裡斯殺氣騰騰地瞪著他。
一旁的那月卻愣了一下,然後忍俊不禁道:“你說的沒錯,不聽話的小孩打一頓就好了。”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是這樣固執又倔強,用陰暗的目光與注視著身邊的一切事物,對包括自己在內的一切生命都抱有一種極其輕蔑的態度。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如果沒有那一巴掌把他從偏激的思想中打醒,或許自己完全不會是今天這副模樣。
並且,只會更壞,不會變好,那月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但唐都跟他不一樣,他雖然年紀不大,思想卻成熟的可怕,並且完全具備一個成年人該有的擔當與忍耐,習慣性地照料他人的感受,會在關鍵時刻毫不猶豫地站出來獨挑大梁。
可是,那月想,這也是不對的。
他會讓身邊人不自覺地信任他,依賴他,認為只要有他在就沒有什麽可擔心的,因為他是無所不能的奇跡化身——可這世上本不存在什麽奇跡,就連唐都,也只是個有血有肉,會有生老病死的普通人。
前車之鑒還血淋淋地擺在那裡,那月站起身,冷眼望著深淵下方翻騰的泥沙,心想難道自己又要不長記性地重蹈覆轍,被這種包裹著甜蜜的陷阱糾纏著,再一次落入萬劫不複的深淵之中嗎?
他忽然朝自己的左眼伸出手,摘下了一片藍色的隱形眼鏡,沒見過美瞳這種時髦玩意兒的莎樂美瞳孔地震,魚尾僵硬,差點兒還以為那月把自己的眼球摘了下來。
瘦削的白發青年站在深不可測的巨大海溝邊緣,原本被頭繩束起的半長發靜靜漂浮在海水中,當他不說話時,身上總是會體現出一種陰鬱柔和的氣質,他睜著一藍一金的兩隻異色眼瞳,視線緊盯著下方混沌不明的幽冥深淵,似乎是在觀察著神秘的複蘇狀況。
然而,就連平時不怎麽關注人類社會的莎樂美都知道,金眸在帝國,是最頂級貴族的象征,擁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
據說,擁有著這種罕見眼睛的人能夠比常人更輕易地探測到神秘所在的位置,破除混沌給予它們的偽裝,是上天賜予人類的一件無上瑰寶。
可那月為什麽只有一隻眼睛是金色的?
“總督剛才已經下達了命令,”那月淡淡道,“他負責解析神秘,要我們盡可能地削弱神秘的力量,延長它蘇醒的時間。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現在的話,把你們能派上用場的戰士都喊過來幫忙。”
聞言,莎樂美猛地收回心神。他緊抿著唇,雙手握拳,看上去似乎很想一拳揍上那月那副平靜的毫無波瀾的面容,但自責和愧疚的情緒卻讓他更加厭棄自己的所作所為。因此他只是沉聲道:“他們已經來了。”
那月和克裡斯回頭望去,這才發現人魚族的戰士們已經在不遠處的空地上整齊列隊,對著深海之淵的方向嚴陣以待了。
老國王已經聽莎樂美講述了與玫瑰教團起衝突的前後經過,也知道唐都至今都還在下面為了處理神秘而生死一線,他來到那月和克裡斯的面前,對著漠然看著他的兩人,面帶愧疚地深深低下頭顱:“非常抱歉,兩位,我……”
“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那月冷淡地打斷老國王的話,他對這個算計他們的人魚國王沒有半點好感,就算知道這也是多年來人類自己種下的因結出的果,也絲毫不妨礙他因為惦念唐都的安危而記恨對方,“等總督閣下平安回來,你再親口對他說這些話吧。”
“好。”老國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計較那月這個年紀只有他零頭的人類用這副硬邦邦的口吻對自己說話,反而把自己的態度又放低了一些,“到時候,我會親自給總督閣下賠罪。”
“父親……”莎樂美喃喃道。
然而那月已經扭過頭去,不打算再理會他了。克裡斯更是從頭到尾都沒分給這幫人魚半點眼神,他們的視線緊盯著海溝深處的場景,希望能感知到唐都的存在,只是如今下面的情況已經完全被逐漸蘇醒的深海巨人攪成了一灘渾水,除了那些瘋狂亂舞的觸須外,哪裡能看到半點白發少年的影子?
無奈之下,他們也只能先加入到了消滅這些巨型章魚觸須的戰鬥中。
克裡斯握緊了裝著最後四顆子彈的彈夾,莎樂美從一位戰士的手中接過了自己的骨色彎刀,那月則負責感知觸須的攻擊方向,並在關鍵時刻用封印物保護眾人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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