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輕輕笑起來,他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握住了唐都放在被子上的右手。感受到冰涼觸感的唐都收回視線,發現那月將一枚戒指戴在了自己右手的小拇指上。
“這是什麽?”
唐都倒沒有想歪,因為這枚戒指實在是太小也太簡陋了,像是買兒童零食贈送的便宜玩具,說是鍍銀的都不太恰當,大概就相當於上輩子九塊九包郵的地攤貨。
他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發現上面還隱隱約約地刻著一行英文字母。
字跡上全是劃痕,幾乎都快被磨平了,內容是一句話:
“派洛斯樂園歡迎您”
“這是什麽意思?”唐都問道。
“這句話的含義我目前還不知道,但這枚戒指是我一位……對我來說很重要的長輩,死前留下的唯一遺物。”那月低聲道,“它本身的價值連一星幣都不到,但是如果您將來有機會到七大主星的地下交易所,或者有什麽購買情報的需要,它會幫助您在那裡暢通無阻。”
“它最初的擁有者身份我並不知曉,算起來,您應該是它的第四任主人了,只要有了它,包括我在內,幾代人苦心經營的情報網,都將全部對您開放。”
這份禮物實在是太沉重了,唐都一下子覺得這枚冰冷的戒指有些燙手起來。
“你應該更用得上。”他說。
在這個到處都潛伏著神秘與危機的世界中,情報的價值無可估量,唐都當然想要這枚戒指,但他覺得那月比自己更需要它。就算那月離開了總督府,他也不想沒過幾天就聽到青年喪命於其他星球的消息。
“這麽多年下來,我的臉在暗網上已經是招牌了,”那月懷念地說道,“但這枚戒指確實幫助我度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光,如果不是它,我大概早就死了八百回了吧。”
他站起身,輕快地說道:“好了,事情都交代清楚了,現在已經太晚了,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晚安,總督閣下,做個好夢。”
“等一下,”就在那月即將推門離開的時候,唐都叫住了他,“你明天什麽時候走?我去送送你。”
“不用了。”
白發青年站在門口,單薄瘦削的身形幾乎要融入深沉的夜色中。聽到唐都的話,他似乎是笑了笑,但卻沒有回頭:“總督閣下,我討厭離別,今晚發生的事情,您就當做是一場夢吧。”
門在唐都的眼前合上。
但唐都怎麽可能睡得著。
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還是覺得不能讓那月就這麽離開了。
真實的玫瑰教團核心成員,遠不是他們這次遇到的那個缺根筋的首領能比的,就連克裡斯都說了,千萬不要小瞧這幫人,尤其是那些有資格接觸到內部機密的高層。
他們和底層教徒的區別就在於,一個是無差別的瘋,還有一個是清醒著發瘋——這些人最強大的地方絕不是在武力,而是對神秘的了解、自洽的邏輯和對信仰的極度虔誠。
“比如說那位第一聖壇壇主,到現在都沒人能想出從他那裡套取情報的辦法,”克裡斯當時是這麽說的,“無論是再高明的審訊專家,再酷烈的刑罰都撬不開他的嘴巴。最可怕的是,和他在獄中有過深度接觸的一位審訊專家在半個月內精神值下降了近50點,軍隊逮捕他的時候,他正在家中試圖將妻子的屍體和黑熊皮縫在一起,完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神秘字體對於這些教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唐都想,那月此舉不亞於是虎口拔牙。而且上一次他就差點兒死了,那這一次呢?
“早,總督閣下。”
因為心裡惦記著這件事,所以唐都後半夜睡得並不安穩。他早早就起了床,下樓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大清早來總督府的樓將軍。
這段時間對方基本每天都會來,表面上打著匯報工作情況的主意,實則人人都知道,這位其實是個標標準準的臭棋簍子,人菜癮還大,總想著自己能反敗為勝,和唐覺在棋盤上大殺三百回合。
“您的身體怎麽樣了?”樓將軍雖然惦念著自己的老對手,但對唐都的身體還是十分關切的,“還需要我再為您再請醫生來看看嗎?”
“不用了,”唐都無奈道,“其實我早就好了,但大哥這兩天不讓我辦公,說必須讓大腦好好休息靜養一段時間。”
“唐先生也是擔心您,”樓將軍說,“前幾天他還叮囑我,下次再出現神秘事件軍隊一定要第一時間響應,總督閣下可千萬別把我們遺忘了啊。”
事實上,唐覺當時的話遠比樓將軍轉述的要嚴厲許多。男人翻著書房內的文件,除了建設城市瞭望站以外的環節,他把唐都制定的神秘現象應急系統從頭到尾都狠批了一遍,說這簡直跟兒戲一樣胡鬧。
但樓將軍卻越聽越汗顏——唐覺的言外之意就是這套系統的運作基本都指望總督一個人撐著,對於他這個本該為總督分憂解難的下屬的來說,可不就是啪啪打臉嗎?
唐都還沒回答,旁邊就傳來一個怨念十足的聲音:“還有我呢。”
雷蒙德頂著兩個黑眼圈,先是用憤恨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公報私仇的克裡斯,然後幽幽地盯著唐都問道:“小唐總督,您還記得您獨守空閨的可憐侍衛長嗎?”
唐都的眼神漂移了一瞬。
“……記得。”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