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瞧這小子面無表情的模樣不爽,朝他比劃著下流的手勢,還有人試圖朝他吐唾沫。
但少年卻對一切喧嘩聲都充耳不聞,只是用那雙猶如玻璃一樣無神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地上已經被清潔工草草拖了一遍的粗糙石子地面。
那裡還殘存著上一場雄獅比鬥遺留下的鮮紅血跡,因為過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已經逐漸氧化暗沉,在藍紫色的燈光下映射.出觸目驚心的詭異色彩。
唐都遠遠地看著他的眼神,忽然明白這股熟悉感是從何而來了。
——克裡斯現在的眼神,與那次在深海之淵內他看到過的一模一樣。
“這孩子可是約瑟夫先生的得意之作。”
一道溫和醇厚的聲音在唐都身旁響起,唐都猛地轉頭,在看到帕裡克那張看上去溫文爾雅的成熟面孔時,不禁瞳孔微微收縮了一瞬。
應天周身平和的氣場頓時變得混亂起來,他沉沉地盯著不請自來的男人,目光中翻湧著危險的警告意味。
帕裡克像是沒察覺到他和應天對自己的排斥一樣,仍舊看著唐都微微笑道:“不過很遺憾,約瑟夫先生前不久因為車禍去世了,雖然我個人並不喜歡他平日裡的一些做法和喜好,但出於同僚之情——啊,二位可能有所不知,他曾經與我在同一所高校任教。”
他聳了聳肩,繼續說道:“所以,我也只能接手了這些無人認領的部分。”
唐都盯著他,沒什麽笑意地勾起唇角:“你的‘無人認領的部分’,是指場上的這位少年嗎?”
“您似乎對我抱有一些敵意……?”帕裡克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很感興趣地問道,“我可以問問為什麽嗎?”
“沒有,只是沒想過您也會出現在這裡,帕裡克教授。”
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唐都對自己說,接下來他還要通過唐海塵和玫瑰教團進行進一步接觸。
雖然就目前看來,他的目標似乎已經上鉤了。
唐都說完,余光注意到鬥獸場中的形勢似乎又出現了變化。
令所有人迷惑的是,原本供以“表演”的野獸卻遲遲沒有放出來,主辦方也沒有發給他們武器。一群人就這麽一動不動地乾站著四處張望,倒是克裡斯一直保持著低垂著頭的姿勢,讓其他人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觀眾席上開始出現了不滿的咒罵聲。
“那就好,”帕裡克低笑起來,意有所指道,“我可是對您非常感興趣呢。”
聞言,應天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空氣中的神秘因子濃度快速升高,精神汙染對於應天來說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影響——哪怕是他,也僅僅只能做到盡量壓製而已。
一旦他的情緒出現大幅度波動,就很有可能導致這個“容器”發生泄漏甚至是損毀,所以應天的感情淡漠很大一部分都是後天刻意引導的。
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道,應天深吸一口氣,重新恢復了平靜的模樣,面具下那雙煙灰色的瞳孔依舊冷冷地盯著帕裡克,像是一匹黑夜中盯上獵物的狼王。
帕裡克渾身寒毛豎立,他強壓下那股戰栗的衝動,逼著自己將視線從唐都身上移開,朝著不遠處像是一直在等待著什麽指令的主持人使了個眼色。
“各位觀眾久等了,”主持人心領神會,立刻舉起了話筒,“下面我們將為勇者們分發武器,請敬請欣賞這出好戲吧!”
鬥獸場上方的鐵籠打開,兩個保鏢將一網兜利器從上方扔了下去,但他們並沒有解開網兜,也沒有派人給場上的表演者分發武器。
和武器一起落入場中的,還有一把黃銅鑰匙。
落地的那一刻,鑰匙碰撞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但這點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中幾乎沒人能聽到。
除了那邊猛地抬起頭來、死死盯著鑰匙方向的克裡斯。
唐都的目光漸漸嚴肅起來。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但談判最忌諱表現出急不可耐的樣子,所以唐都並沒有第一時間喊停,只是漫不經心地問帕裡克:“這是在幹什麽?”
“啊,我差點兒忘了告知您這件事,”帕裡克親昵地說道,“約瑟夫先生生前,對那孩子的稱呼是——”
“……‘我的小狼崽子’。”
話音落下,主持人便敲響了比賽開始的鈴聲。刺耳的鈴聲傳遍了整個鬥獸場,幾乎是同時,克裡斯以一種不符合被戴上鐐銬囚徒的敏捷,一把抓住了那枚鑰匙,幾秒鍾便解開了自己的腳鏈。
正試圖撕開網兜翻找武器的一群人都被他的動作嚇住了,呆呆地看著克裡斯,一時竟沒有人反應過來。
場邊,應天的五指像是鐵箍一樣死死地扣在了帕裡克的脖頸上。
“你是故意的。”
他用平鋪直敘的語氣說道。
這一次,唐都並沒有阻止他。
因為就在開始鈴響的短短半分鍾內,克裡斯已經完成了開鎖——脫困——找到目標下手的一系列動作。他甚至沒有去多看一眼那張網兜裡滿滿當當裝的武器,只是將那把鑰匙藏在指縫間,手握成拳,就朝著一個年輕男人的咽喉處死死地砸了下去。
刹那間,慘叫聲伴隨著飛濺的鮮血,和全場沸騰的呐喊聲一同響起。
唐都猛地攥緊了場邊的欄杆,到了這個時候,哪怕是最愚笨的人也該反應過來了,根本沒有什麽野獸,所謂的“與狼搏鬥”,指的就是面前這個看上去才十幾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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