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搶了很多回辰宵的紅酒蛋糕了。”唐覺冷靜指出。
“但那又不是生日蛋糕!也沒有蠟燭可吹!”
那月大聲嚷嚷起來,他的禮儀老師看到他這副姿態大概會氣得兩眼發暈。正好這個時候應天帶著采買的食材從外面回來了,唐覺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裡拎著的那袋蘋果,不禁有些疑惑。
他記得那月和唐先生好像都不太喜歡吃蘋果,好端端的,應先生怎麽會買這個回家?
“我打算做個蘋果派,”廚房裡的唐先生解釋道,“畢竟是……”他的聲音漸漸矮下去,唐覺依稀聽到了一個“最後一天”,卻不太能理解唐先生說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需要我幫忙嗎?”
出於禮貌,他還是問了一句,雖然唐覺能看出這個廚房大概率是塞不下第三個人了。
果然,這話一出,那邊正低頭系著粉色圍裙的克裡斯刷地抬起頭,一臉警惕地盯著他,目光中還暗含殺氣——唐覺再一次肯定了自己關於判斷對方有某種精神疾病的猜測,然後才抬頭望向灶台邊的唐先生。
唐先生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不用,有克裡斯幫忙打下手就行了,他挺能乾的。”
克裡斯的臉頰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唐覺嘴角一抽,立刻轉身離開廚房,決定眼不見心為靜。
回到客廳後時,唐覺卻發現那月手裡正拿著一條熟悉的項鏈好奇地把玩,項鏈下方錐形瓶內的鮮紅液體在燈光下反射.著刺目的紅光,他臉色一變,一個箭步衝過去奪了過來。
“誰允許你動我東西的!?”
“誰想碰你的東西啊,”那月毫不客氣地回敬道,“你自己掉在沙發旁邊的,我只是撿起來看看而已。這是什麽?”
唐覺緊繃著臉,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什麽也不是。”
其實這裡面裝著的,是他大哥唐海塵的血。
每個記載在唐家族譜上的人都要保留一份血液樣本給本家,既是為了驗證身份,也是為了方便家族清理門戶——唐家作為帝國四大家族之一,內部持有的神秘卡牌多到數不勝數,其中需要血液就可以操作的對象也不在少數。
唐海塵一貫謹慎,為了防止被人算計,他早就派人替換了自己留存在本家的血液樣本。因此當唐老爺子把這份不知從哪裡得來的血液樣本交給唐覺時,他整個人都是茫然的。
“身為下一任家主,你有權利決定背叛家族的成員生死,”唐老爺子像是一瞬間老了十歲,但還是啞著嗓子對他說,“看完這份資料,你就可以做決定了。”
唐覺接過那份紙質資料,上面的內容讓他看了後一陣眩暈,後背滿是冷汗。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兄長膽子很大,但唐覺不知道唐海塵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為了爭取到皇室的支持,不惜犧牲成千上萬的星際遺民——謀殺、陷害、威脅、綁架、利益交換、為非法產業鏈當保護傘,粗略算下來,他幾乎踐踏了帝國法律三分之二的內容。
唐覺自認自己算不上正直不阿,身為高層貴族,他見識過的黑暗遠比普通人所能想象的還要多。只是像唐海塵這樣,已經完全喪失了作為人類同理心的行為,依舊會讓他不寒而栗。
他們……真的是流淌著同樣血液的兄弟嗎?
“這是哪裡來的?”他顫抖著抬頭問道。
“你的老師給我的,”唐老爺子回答,“我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找到的證據,那孩子……我原本以為他只是誤入歧途,敲打敲打至少還有得救。但是現在……”
他歎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唐覺明白唐老爺子的意思,但他做不到。
“那是我的兄長,”他從喉嚨裡發出一聲類似於悲鳴的聲響,“爺爺,我們就不能……”
“不能。”唐老爺子嚴厲地看著他,“這件事要是被外人揭露出來,家族千年根基都會毀於一旦!你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唐覺當然明白。
他只是想問,為什麽是我?
可唐覺又很清楚,只有自己才是最合適的人選。因為流淌在這份血液裡的罪同樣有他的一份,他們是一家人,他沒有權利讓那些分家人無辜沾染鮮血,而若是自己想要上位執掌唐家,處理掉唐海塵會成為他最好的墊腳石。
可是盡管很清楚這些,面對唐老爺子略顯失望和悵然的眼神,唐覺依然沒有動手,而是選擇把卡牌和血液樣本一起帶了回去。
每多猶豫一天,就會有更多無辜的人死去。
可是他做不到。
唐海塵從來沒把他當過弟弟,那些人前的溫情都只是偽裝,私下裡他是怎麽對待你的你難道不清楚嗎?
唐覺痛苦地想,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他整個人就像是分裂成了兩半,裝著他兄長血液的項鏈深深嵌入掌心,刺痛讓唐覺幾乎要站立不穩。他看到了那月逐漸變得疑惑的神情,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裡失態,畢竟今天是個應該高興的日子,自辰宵離開後唐先生難得在家,他不能掃大家的興……
“唐覺。”
唐先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但唐覺沒有轉身,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究竟有多狼狽。
“我已經知道了。”他說。
並不意外,就連那份資料都是唐先生交給爺爺的,唐覺慢慢轉身,試圖掩藏手中的項鏈並朝他露出一個微笑:“沒事的,唐先生,我只是有點兒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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