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蟲還在進行雄蟲罪狀的審判,如果是小寶石……”
“如果他也有汙點,要怎麽辦?殺了他嗎?”
“我……”
熟悉音調後的遲疑令顧庭大腦一片空白,整個思維陷入了空洞的迷茫之中,於是在這種極致的失神下,他並沒有聽到燈光處傳來的幾道接二連三的反對聲音。
問:危!面基對象準備鯊我怎麽辦?
打擊是有的,甚至很大。
從顧庭來到這個怪異的蟲族世界後,他在星網上認識的群友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成了他的心靈寄托,他在為著他們的信仰而努力,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令他找到生活的意義。可現在呢?他信任著的群友們似乎已經對他產生了殺意……是因為他隱瞞身份、欺騙了他們嗎?
哐當。
小雄蟲有些體力不支地坐倒在地上,在聽到那一番話後,他原先積攢的力氣一泄,徹底沒了。
很快腳步聲從光源處傳來,幾個高大的身形將顧庭籠罩在陰影之下,但撐著手坐在地面上的小雄蟲只是低著頭,一動不動。
一陣沉默蔓延,對於烏比斯聯盟的諸位,他們雖然接受了小寶石不是亞雌是雄蟲,但這並不代表他們擅長相處。
倒是恩格烈先反應過來,他急匆匆蹲下,抬手想將地上那一團看起來比星網虛擬形象還小的身影抱起來,卻在即將接近的瞬間被拍開了手。
“啪”的一聲脆響在走廊裡回蕩。
恩格烈皺眉,機械感的眼眸裡漫上了不讚同,“你的身體……”
“是要殺了我嗎?”
低著頭的小雄蟲出聲了。
“什麽?”邁出一步的葉萊一頓,整個身形僵立在原地。
顧庭:“我說,你們是要殺了我嗎?”
平平淡淡像是寡白白水一樣的詢問,沒有帶有任何的其他情緒,似乎是把一切的情感起伏都壓縮在了某個小角落裡。
阿莫爾紅色的瞳孔一縮,整個蟲絲毫不見在外面的凌厲,反而有些笨拙,“不、不是,小寶石,我們不會殺、殺你的……你、你又沒有犯錯……”
雖是這樣說的,可阿莫爾的聲音卻越來越小,在戰鬥裡可以面不改色砍異獸的雌蟲慌慌忙忙,連說個“殺”字都能結巴地咬到自己的舌頭。
“可我是雄蟲……”顧庭感覺自己鑽進了牛角尖,反正就是怎麽心裡都悶悶地有種描述不出來的難受。
“別怕。”
一直安靜的坎貝爾開口了。
明明是最沉默的蟲,但他每一次說話都有種沉穩的力量感,或許他看起來漠然且不好接觸,但實際在幾位雌蟲裡,顧庭最早接受並習慣的就是暴君坎貝爾。
——冥冥中,對方是最可靠的存在。
巧克力膚色的雌蟲緩緩靠近,他半蹲在地,伸手捏著小雄蟲的下巴輕輕抬起來。
入眼是一張唇紅齒白的臉,只是皮膚有些不正常的蒼白,病弱氣十足,從側頸到臉頰、眼尾都攀爬著深紅的裂紋,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睛裡早就蓄滿了淚水,欲掉不掉,雜糅著種種委屈。
在荒星上流血不流淚的坎貝爾心頭一跳,難得無措,甚至非常直男地問:“為什麽哭?”
委屈給瞎子看相當於浪費時間,但好在坎貝爾不是全然的“瞎子”,在問出口後,他直接伸手將坐在地上的小雄蟲撈起來抱在自己的懷裡。
明顯雌蟲沒有什麽抱蟲崽的經驗,他一手以一種控制性極強的姿態把握著小雄蟲的後頸,另一隻手臂撐著對方的屁股,手肘微曲,攏著顧庭的雙腿。
這是一個怪異的姿勢,原先憋著眼淚花花的小雄蟲一個沒忍住,在扭動身子的時候打開了淚閘,瞬間嘩嘩的眼淚成珠一般順著臉頰滾落下來,一滴一滴砸在了坎貝爾肌肉隆起的胸膛之上。
滾燙的,潮濕的。
靠後一步的恩格烈忽然伸手,有些粗魯地將那些眼淚胡亂抹開,在感受到手掌下濕漉漉的瞬間一頓,因為他看到了小雄蟲被磨紅的皮膚。
——太脆弱了。
一時之間,幾個雌蟲心裡同時浮現了這個想法。
坎貝爾很少會有這種感覺,就像是他之前在病房裡悄悄撫上小寶石的眉頭。
他在心裡輕笑——還是一隻小蟲崽呢。
雖然荒星上的蟲崽在很小的時候就會提起匕首去爭奪生存的機會,可眼下他懷裡的小雄蟲生長於翡冷翠的天堂鳥社區,那裡是雄蟲們的溫室與天堂,眼前的小家夥……大概連荒星上的天空是什麽顏色都不知道吧?
於是坎貝爾捏著小雄蟲後頸的手松了松,轉而變成一種安撫性的輕拍,他道:“想哭……就哭吧。”
即使是說著安慰話的雌蟲,身上都有種猛獸蟄伏的氣質,似乎只要稍有動靜,他便會從安靜的狀態中脫離,呲著尖利的牙齒去撕咬入眼的獵物。
——又凶又悍。
顧庭癟了癟嘴,忽然一頭砸在了坎貝爾的懷裡,柔軟彈性的觸感貼在臉上,決堤的淚水“唰唰”浸染著雌蟲貼身的作戰服,不一會那裡便濕漉漉的滾燙一片,這熱度似乎能一路從胸口燒到骨髓。
坎貝爾的手指微微痙攣,撚著小雄蟲腦袋後面細細軟軟的黑發摸了摸,轉而又捏了捏對方垂下的脆弱脖頸。
安靜的走廊裡,只能聽到小雄蟲抽噎到顫抖的聲音。
顧庭想止住自己的眼淚,可眼睛卻不受控制,他聽著雌蟲心臟的躍動,心裡還是充滿了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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