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霄又取了新茶盞給白溪橋倒茶,遞到他手裡,慢慢說道,“昨日我見到陸方盡,更確定他此刻自身難保,恐怕不久就會有難,指望他不如想想其他辦法。
而我娘那邊……若沒有昨夜那麽鬧一場,我恐怕還需很長時間才有可能見到她。”
白溪橋皺著眉頭看著祁霄,憋了半刻才說道:“我是不想讓你涉險。”
“師兄,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血海深仇,我們早就說好了的。”
***
話要說回天化二十年,也就是六年前,祁霄剛剛到撫州府的那年冬天,有一日出門遊獵,在鳳林山腳下遇上一匹神駿的野馬,便追了一路,而白溪橋也在追這匹馬,兩人一見面就動起手來。
祁霄年紀小,武功也沒白溪橋好,差點讓白溪橋揍,幸好帶著宗盛,打了一架才弄明白,馬是白溪橋的,只是他馴服不了,讓馬兒給跑脫了,這才讓祁霄發現。
“我叫白溪橋。
你是哪家的公子,身邊小侍衛的武功倒是真不錯啊。”
“我叫祁霄。
他是宗盛。
你的武功很好。”
“嘿嘿,那是自然,我爹可是徽雲大將軍白柳,我師父是寒辰宗宗主谷山陌。”
“徽雲大將軍白柳?真的?!”
“騙你做什麽。”
祁霄自小沒有朋友,遇上白溪橋這個年紀相仿,又身手極好的,便頗為投趣,而一聽白溪橋竟是徽雲大將軍白柳之子,更是心懷向往,拉著白溪橋問了許多。
“人人都說徽雲大將軍是我大陳的戰神,你快給我說說!”
白溪橋生性灑脫直率,對自己的父親滿心滿意都是崇拜之情,說起自己的父親就沒完沒了地誇,當日便將祁霄帶進了寒辰宗,甚至都沒來得及問一問祁霄何方人士。
“哎?你不在軍營,跟在大將軍身邊,怎麽跑來了寒辰宗?”
“我爹與我師父是過命的交情,我自小就拜入寒辰宗,交托給師父照顧。
我爹得空便會來寒辰宗看我。”
“現在都入冬了,鳳林山西邊應該封山了,不會打仗,白大將軍該有空了吧?他什麽時候會來?我能見一見白大將軍嗎?”
“最近見不到。
就前兩日,我爹接到了元京來的詔令,急匆匆就往元京去了。
我爹一到冬天咳喘的毛病就越發嚴重,這時候讓他回元京,一路上不知有多辛苦……”
白溪橋說到這裡眉頭揪了起來,方才的神采飛揚瞬時就消失不見。
祁霄這才知道,早年白柳征戰時當胸受過一箭,雖僥幸得救,卻因箭矢傷及肺髒留下了病根,後來每逢氣候變換就會咳喘,冬天尤為難過,近些年越發的不好。
世人都道白柳是戰神,誰還會想他其實不過肉體凡胎,終歸是個人。
白柳領軍征戰二十載,明明該是正值壯年卻已兩鬢斑白,他的父兄葬在鳳林山,跟隨他上陣殺敵的同袍葬在鳳林山,他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兒子也與他一樣終有一日被埋在這裡。
當年的白溪橋不懂,隻道父親英雄蓋世,後來才漸漸明白,名聲再大也都不過拖累,父親忠直的赤誠之心,始終敵不過朝中權力鬥爭的詭譎。
若非白柳是在回元京途中病故,而是順利回到元京,那些欲加之罪說不定不僅會要了白柳的命和白家一門的命,還會給徽雲大將軍的一世英名潑上洗不去的汙穢。
但白柳的病故並不是事情的結束,正相反,一切都只是剛剛開始。
祁霄跟著白溪橋進了寒辰宗的門,這才坦白了身份,花言巧語將白溪橋這個剛見面的人混成了自己的親兄長,靠著白溪橋的死皮賴臉拜了寒辰宗宗主谷山陌為師,開始與白溪橋一起習武練劍。
那時候的祁霄向往仗劍江湖,也向往建功立業,他不甘心做“楚王”,做父皇看不見的兒子,他渴望被認可、被人記住,像白柳一般被稱為大陳的英雄。
作者有話說:
明天……可能有,可能沒有……看我的靈感能不能爆發一下如果有,是閃回(哎,我又閃回,上一篇超級愛閃回)盡可能不讓綾綾子掉線……
第30章
寒辰宗宗主谷山陌是不出世的武林高手,原本並不想招惹楚王這個麻煩,但還是受不了白溪橋的軟磨硬泡,幸好祁霄自己爭氣,他天資奇佳又肯吃苦,即便谷山陌嚴厲苛刻,祁霄卻連累都沒喊過,終於被谷山陌留在了寒辰宗裡。
那些年,九殿下楚王的父親是大陳國的皇帝陛下,而祁霄的父親卻是谷山陌。
谷山陌不僅教他武功,傾囊相授,更是一直陪伴著他的人。
祁霄自小便不受重視,一年到頭只有在年節大宴上才能看見自己的父親,而那個無上尊貴的陛下從未認真關注過他,因為他沒有顯赫的母氏家族作為後盾,也從沒有出色之處,不冒尖也不犯錯,像他母親一樣謹小慎微而規規矩矩。
谷山陌是第一個苛求他拚盡全力、鞭策他堅持不懈的人,也是第一個拍著他的肩頭,點頭以讚許的人,更是第一個問他喜歡吃拌面還是湯面的人。
祁霄的母親琳貴人從小教他的都是克制、忍耐、自律、多思慮、少說話,是在虎狼環伺中如何生存,而谷山陌告訴他,要活成自己,活成祁霄的樣子,不為虛名、不為浮華、不為出人頭地、不為建功立業,而為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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