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子舟車勞頓,下官便不再叨擾。”
季明堂將唐綾送入華溪別院,就在院門口向他們告辭。
“季大人辛苦,請慢走。”
入得華溪別院,見到周國出使陳的自己人,青嵐長長送出一口氣:“公子,我們可算到了。”
唐綾心裡仍不輕松,面上卻是笑了笑,於青嵐道:“你先去收拾一番,我與黃大人要議事。”
唐綾口中的黃大人正是大周出使陳國的使節、樞密院參事黃澤獻。
黃澤獻喜好美食,將自己養得珠圓玉潤的格外富態,加之他個頭不高,便更顯得圓潤。
黃澤獻知唐綾今日到,一大早就在同會館外迎接,方才季明堂在時,他隻跟在一旁,除了三兩句寒暄的客套話,便再沒有說什麽。
青嵐被唐綾支開,黃澤獻將唐綾引入自己屋中,將門一合,轉身回來給唐綾施了個大禮:“公子。”
“黃大人這是做什麽?”唐綾忙伸手將人扶起。
“是我等無用,才令公子入險局,我等對不起大周,對不起陛下,也對不起侯爺!”
黃澤獻在樞密院多年,也是跟在荀安侯身邊的舊人,說句套近乎的話,他就是看著唐綾長大的。
來陳之前,他就知道此行不易,陳既然在太華江得勝,必不會善了,割地賠款之類他們心中有數,盡力斡旋便是,可怎想陳皇帝竟向大周要質子!小皇子才剛滿兩歲,陛下又還年輕,這條毒計分明就是衝著荀安侯來的。
太華江兵敗,荀安侯本就要受萬人唾罵,若再失了皇家體面,送皇子出陳,更要讓陛下恨死荀安侯,就算今次亂能平,將來也不能一條心,大周內政不穩,陳更有可乘之機,若離間計成,荀安侯或被陛下誅殺、或被逼造反,無論怎樣,大周都將傾覆!
荀安侯左右為難,在書房枯坐一夜,翌日上朝,自請以自己的兒子唐綾為質,代皇子入陳。
唐綾是荀安侯親兒子,捏著唐綾就如同捏住了荀安侯,捏住了太華江畔大周駐軍,可比尚在繈褓中的皇子有用的多,何況唐綾才智心計卓絕,是陳國大患,如今能不費一兵一卒將唐綾囚在元京,簡直不能更妙。
“黃大人,黃叔叔,我爹做此安排便是心中有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並沒有輸。”
黃澤獻明白唐綾的意思,可還是難忍心中不安和愧疚,他隻覺得自己無能。
“公子,我們聽聞你一入陳便一再遇險,都快急瘋了,幸好你沒事。”
“多虧貴人相助。”
唐綾笑了笑,想起祁霄當日在雍城長街上突然出現的樣子,頗有些畫本子裡描繪天神臨世的戲劇效果,誇張刻意至極。
“那楚王究竟……?我打聽過,楚王六年前就已離京,生母琳貴人並不算得寵,亦無母族家世背景,是陳皇帝諸多皇子中不起眼的……”
“楚王既然回來了,咱們且看就是了。”
唐綾打斷了黃澤獻對祁霄的探究,轉而問起了別的,“黃大人,如今元京中情勢如何?”
“之前公子要我們留意西邊,並未發現陳國有向西調軍的意思,陸方盡仍在元京,成日裡花天酒地,也沒有回臨江府的意思,倒是細查之下發覺袁州府的知府突然暴斃,死因不詳,新任知府人選尚未定下。”
黃澤獻反問,“公子何故問起袁州府之事?”
唐綾喝了口茶,將杯盞緩緩擱下,尾指輕輕點在案上,說道:“虎口峽想殺我的,是齊國派來的,該是佔事處的刺客。”
黃澤獻一愣,卻不太驚訝,齊國的刺客說得通,要殺唐綾若不是佔事處養的殺手,恐怕不可能成事,也不能在事敗後服毒,一點線索不留。
“公子,除了佔事處,天策營也有嫌疑。”
自百年前八國天下之爭,各國之間互相安插細作殺手就是常事,經過這百多年,陳、周、齊都有各自的機要轉為暗中行事,陳國有玄機、天策二營,齊國佔事處,周國星羅衛和都事府,大家心知肚明,暗中較勁,是三國之間隱藏著的另一片戰場。
唐綾點頭:“第二次在藍泉,我猜便是天策營。”
黃澤獻皺起眉頭,說道:“齊國不希望我大周和陳休戰,最好我們一直鬥下去,兩敗俱傷,在陳國境內刺殺公子是最好的辦法。
可陳皇帝既然答應以公子為質,好來威脅侯爺,又為何要殺了公子,激怒了侯爺和大周,再起兵禍與陳有什麽好處?”
“嫁禍於齊。”
簡單四個字,唐綾點破其中關鍵所在,佔事處能行刺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唐綾若死了,便是齊國所為,與陳毫無乾系。
黃澤獻心頭一緊、額間不由冒汗:“公子如何能斷?”
無論是齊還是陳,唐綾的論斷都可能再次引來戰亂,又將是萬萬人熱血留成河、白骨積成山,並不是說說而已,不是可以憑空妄論之罪。
“如你所言,陳一開始沒有傷害我的理由。
虎口峽出事後,我探過楚王的口風,可以確認就是齊國所為。
當時抵達雍城之後,楚王留我在王府養傷,期間蘇勤隻夙夜值守在外,卻不逼我趕路,必然是詳細查過而且有了確認。”
唐綾略作停頓,似乎在回想什麽,幽幽說道,“第二次在藍泉鎮驛站,所用兵刃與虎口峽的那夥人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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