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綾將屬國、歲貢這些侮辱國格的要求一概忽略過去,隻言商貿,要的不是其他,而是令陳國兵強馬壯的玄鐵。
玄鐵礦乃是受朝廷嚴格控制的,根本沒有市價一說,買賣玄鐵在大陳就是死罪。
而且玄鐵產量不高,大陳一年至多得五萬斤,唐綾一張口就要三十萬斤,根本就是胡來。
聽得黃澤獻一愣一愣。
玄鐵隻其一。
盤雲大師乃是當世最富盛名,甚至是百年間最富盛名的鑄劍大師,他所鍛造的兵器萬金難求,皆是傳世之寶。
當初鎖在唐綾手腕上的塵緣便是一件。
唐綾還挺記仇,若大周也能得幾件盤雲大師所鑄的神兵自然會很好。
陳國的條件,大周不可能答應,唐綾的條件也是陳不可能答應的。
黃澤獻還沒震驚完,唐綾又指了指第二項:“和親是好事。
不過不能是我。
而是我大周要嫁公主給陳國的太子殿下。
問一問皇上和父親,想選哪一位。”
“陳……還未立太子啊。”
“所以才讓你問問皇上選誰。
如今大皇子被禁足,元京城中只有五皇子和七皇子有力相爭,就看皇上願意推秦氏一把,還是公孫氏了。”
太子之位,皇位,只有一個,秦氏和公孫氏互不兩立,不多唐綾再給他們添把柴,讓火燒得再旺一些。
“啊?我以為是和親公主的人選。”
“羲和公主。
我離開大周之前,內閣議過,皇上也是這個意思。”
大周皇帝的胞妹羲和公主是唯一合適的人選。
黃澤獻點了點頭,羲和公主才十二歲,還是懵懂年紀,就要擔起兩國國運,委實叫人難免心生唏噓。
“第三項聯軍,陳周聯合對抗齊,這將會是打破三國分立的機會,於大周有利有弊,必須格外謹慎。
我大周樂意與陳互為犄角、互為倚助,但凡陳要向齊用兵,都會從旁策應,為陳國大軍壓陣。”
唐綾的意思很明白,聯軍可以,要大周出兵除非陳國兵入齊國,他們如果打不起來,大周決不可能做先鋒。
“公子英明,老臣知道該怎麽寫這折子了。”
“那就有勞黃叔叔了。”
“對了,和親一事需另外發信回去,一定要先告知父親。”
“好。”
黃澤獻點頭,又說起另一件事,“公子,都事府的刺客要如何處置?”
唐綾擱下手中的折子,用簽子輕輕挑了挑燈芯,淡淡說道:“殺了。
能在陳國境內找到的都殺了。”
“如此……恐怕皇上不悅,遷怒侯爺。”
“自從倪玨之後都事府越發不成樣子。
刺殺我的命令不可能是皇上之意,就算全殺了施行知也不敢真去皇上面前告狀,他交代不了。
而且與秦氏私通的罪名,他更不敢擔,這件事他會爛在肚子裡。
不過若有身手好的,跑就跑了。
重要的是給施行知一個警告,不要大動乾戈引得玄機、天策二營來尋麻煩。”
施行知便是在倪玨死後,接替成為都事府大都督之人。
“明白了。”
黃澤獻想了想忍不住問,“雖然這是周國內務,但何不借玄機和天策營的刀呢?陳國皇帝不也在查?公子不是說最近讓星羅衛都收著些?還憑白髒我們自己的手。”
“第一,都事府的人不能被陳國活捉。
第二,我們若想借力,卻難保不被人反過來設計,套了星羅衛進去。
第三,力還是要借的,不過不是用在都事府身上,秦氏在陳國朝中勢力不可小覷,要斷了施行知的妄想,還得拔了禍根才行。”
黃澤獻不再有疑問,議和奏章和都事府的事情他都會按照唐綾的意思來辦。
只不過有一點,他不信祁霄能動的了秦氏。
而這一點唐綾應該也是清楚的,否則方才就不必說讓皇上在五皇子和七皇子之間選一個作為和親對象了,若秦氏倒了,就只有七皇子一人了。
***
黃澤獻離開,天色已經全暗,華溪別院的燈都點了起來,唐綾屋裡的燈他自己點起,在書案前多擺了一盞。
唐綾展紙,細細研墨,墨玉硯台古樸方簡,他極為喜歡,因為是祁霄的禮物更加喜歡,只是此刻心裡像也是研出了墨一般的惆悵。
祁霄的禮物……下午唐綾親手喂過了小白蛇,才讓葉淮帶走的。
小白蛇能用來入琳貴人的藥,算是物盡其用,唐綾並不可惜,沒有小白蛇,祁霄要討他歡喜只需一個笑便足夠。
只是……琳貴人……
唐綾提筆沾墨,於白紙上輕落筆觸,一筆一筆繪出一位美人,眉目平寧、樣貌極美,不過眼神似乎清冷寂寥、冷淡涼薄,少了幾分靈動的生氣。
唐綾畫的正是琳貴人,卻不完全是他今日所見的模樣。
琳貴人病重,容貌已與往昔大不相同,憔悴、蒼白、虛弱,病態盡顯,唐綾不想祁霄在看到這副畫像時,回憶起來的是今日的琳貴人。
所幸美人在骨不在皮,唐綾看見琳貴人時完全能想見十年、二十年前她是如何美貌,而且祁霄肖似母親,畫起來不難。
唐綾看著筆下美人,不大滿意,將這幅撕去,再畫。
祁霄的母親該是溫柔的、眉眼含笑、一心一意念著自己的兒子,不該清冷寂寥,更不可能冷淡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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