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和今日都是大晴天,無雨,山裡的車馬痕跡肯定還在。
出了黃亭鎮祁霄順嘴問了池越一句:“你知不知道佔事處離這裡最近的據點在哪裡?”
昨夜為了抓拿唐綾,佔事處損失不小,應該會找地方休整。
回黃亭鎮是不可能,他們一定會繼續向東。
池越點頭:“在仁涼府,離這裡不遠,快馬三個時辰能到。”
“你知道?”祁霄原本只是問了那麽一嘴,也沒抱多少期待,怎料池越居然會知道。
佔事處畢竟是齊國的密諜暗探,就算是開府有衙門的,但也不該是人人都知道據點在哪裡吧?!
“之前來齊國的時候正好路過了。”
祁霄看著池越,他這含糊的一句話說出了太多的秘密。
池越之前來齊國便是十年前,從齊國進入周國,往都事府去刺殺當時的大都督倪玨,同行的應還有玄機營的人。
天策營的刺殺行動是萬分機密,他所謂的“正好路過”只能是暗指當年的行動是大陳謀劃,卻也得到了佔事處的幫助。
天策營、玄機營、佔事處,陳、齊之間居然還能如此“協同合作”,讓祁霄不禁從心底泛起一陣惡心。
難怪這一次出賣唐綾賣得如此順手,原來是老交情了。
陳、齊、周三國戰成眼下你死我亡的局面,佔事處竟然還敢相信玄機營出賣的消息,想來佔事處早已不是齊國皇帝的佔事處了,其中的齷齪祁霄沒興趣知道,他只要救唐綾。
“帶路!”
***
唐綾被關在馬車裡,手腳被縛,嘴也被堵住了。
唐綾倒是沒受太重的傷,除了佔事處的人抓他的時候,因為害怕南薰用力過猛將他的手臂擰脫臼了。
此刻唐綾的雙臂被反綁,脫臼的手臂格外的疼,疼得他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可他叫喚不出來,叫喚了也沒用。
唐綾只能斜靠在另一邊默默忍受。
一條胳膊不好使,他根本不可能自己解開綁在手腕上的麻繩,自救無門,他唯有耐心等待救援。
不知道青嵐和葉淮是否平安?
昨日他將南薰的五支箭和暴雨梨花針都用上了,靠著南薰驚人的殺傷力短暫地唬住了佔事處一時半刻。
佔事處損失慘重,抓住了唐綾之後,也無心力再分人手去處理漏網之魚。
唐綾一直被困在馬車裡,他不知道被帶到了何處,但馬車已經停了快有兩個時辰了,天黑了,外頭也很安靜,應該是佔事處找了地方歇腳,準備過夜。
他們多停一會兒,唐綾就越多機會得救。
但這裡是齊境,星羅衛調集人手並不容易,也未必有這麽多人……
唐綾輕輕歎氣,如果他真被帶到了兩軍陣前,他爹荀安侯會不會為了救他退兵?
一模一樣的困局,唐綾不禁心疼他爹,當年是他母親,現在是他。
他爹還能再狠心一次嗎?他爹若是鐵石心腸就好了,無情無義就好了,便是怎麽選都不會太難受。
唐綾無所事事,只能東想西想地瞎操心,亂七八糟地胡思亂想,卻又總是不由自主地想祁霄。
祁霄應該已經知道了他從霸山逃跑的消息了,是不是氣瘋了?他會趕回霸山嗎?應該會往東想辦法截住他吧?
他若是鐵石心腸就好了,無情無義就好了,便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太難受。
唐綾苦笑了一下,垂頭到一邊。
那時候他戴著鐐銬被鎖在囚車裡,跟現在的情形如出一轍。
但這一次,祁霄不會出現了。
唐綾脫臼的手臂越發疼痛,他哪怕只是輕輕歪一下腦袋都會渾身不自覺的輕輕抽搐。
可就算是這樣清晰的疼痛都不如他心裡的疼尖銳。
“呵……”唐綾的喘息沉重而艱難,他想自己現在應該很狼狽很落魄。
不知不覺中唐綾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他好像陷入了連綿不斷又反覆重疊的夢境裡。
他夢見他被一個人溫柔地牽著,登上漢陽山通天古道,一步一步踏著雲霧拾階而上……突然之間他好像回到了陳山的白樺樹林,風有些冷,金燦燦的白樺樹葉比天邊的落日余暉更絢麗,他四下張望在尋找一個人,然後聽見一陣笑聲,他便也笑了起來……一瞬間身邊的景變成了雲京的千湖碧璽寒花池,他坐在池邊的暖閣裡,滿室都是柳葉青的酒香,卻只有他一個人……
唐綾的夢讓他愈發痛苦愈發難受,眼淚就那麽不自覺地滾落。
***
祁霄找到唐綾的時候,他已陷入了昏迷,人事不知。
祁霄鑽進馬車,第一眼就看見了他扭曲錯位的肩膀關節,只是看一眼都讓祁霄覺得巨疼無比。
“唐綾?”
祁霄小心翼翼地將唐綾扶起來,讓他枕在自己肩頭,替他解開被縛的雙手,唐綾仍未清醒。
祁霄又是心疼,又有些僥幸,唐綾正昏沉著,說不定沒那麽疼。
祁霄穩住唐綾的身體,握著他的手臂,迅速的一擰一推,將他脫臼的手臂複位。
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將唐綾驚醒:“啊!!”
“沒事了,沒事了,不疼了。”
祁霄抱著唐綾,輕聲哄著他,好像也是在哄著他自己,沒事了,他這不是把唐綾找回來了?沒事了。
“嗯……”唐綾迷迷糊糊間仿佛是聽見了祁霄的聲音,不疼嗎?可為什麽他的淚卻止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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