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祁霄所說的第二個謎團,刺殺羅瑜之人,曹巍山若有心要找,是找得出來的。
京畿都護府什麽雜事都管,卻又時常管不了,十之七八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混日子。
但曹巍山糊弄並不是糊塗,該知道的都知道,不言不語罷了。
元京城能有潛入大理寺卿府邸殺人還能全身而退的高手,他若連個名單都查不出來,還如何做元京城的父母官?陛下要他何用?
所以,祁霄問的兩樁事情,其實是一件。
“不知曹大人如何打算?”
曹巍山一口茶水就在嘴邊,偏是喝不下去了。
他有何打算?當然是打算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五皇子和秦氏,七皇子和公孫氏,兩頭都是不好得罪的。
曹巍山恪守曹氏家訓不黨十多年,在元京城中獨善其身何等艱難,根本不是他想如何,而是他能如何。
“……”
“我明白了。”
祁霄微微頷首,站起身來說道,“曹大人不必為難,我不過一問而已。
時辰不早了,我要入宮,先告辭了。”
曹巍山起身一揖:“恭送九殿下。”
祁霄離開,曹巍山頹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
第79章
中秋月祭之前,祁霄作為皇子先要入宮給陛下和各宮娘娘請安,然後才能往綺雲宮陪琳貴人用午膳。
承明殿中,陛下在寫字,懷素和尚的《小草千字文》,這幅字他已臨了數月,千字很長,寫起來需要平心靜氣,很是考驗耐心,可就算不用千字,寫下一紙三兩句,他都總覺得不合心意,就是少一份氣韻,寫不出那份清逸渾樸。
祁霄跪在殿前,陛下沒說讓起他也不敢妄動,只能默默歎氣,他是做錯了什麽,要在這裡罰跪?唐綾嗎?
“起來吧。”
陛下擱下了筆,看著自己的字,仍是不滿意,抬眼看了看祁霄,“你來。”
祁霄站起身來,往禦案前走了兩步,停在半丈開外。
“朕讓你過來,”陛下抬起握筆的手,將祁霄召近前來,“你來寫。”
祁霄愣了愣,這是要考功課?幼時讀書陛下從不曾問過他的功課,現在是要管教他?
祁霄硬著頭皮走到陛下跟前,雙手去接禦筆,這一杆筆仿佛有千斤重,沉得提不起來。
懷素和尚的字帖,祁霄沒臨過,他很少寫草書,小時候在太學教楷書,臨的都是顏柳,祁霄十歲後離京,師父雖然管教甚嚴,他和白溪橋讀書從不敢落下,但不得名師教習,怎麽也比不上陛下養在自己跟前的幾位皇子。
現在叫他臨帖,還不如將他拉出去杖責來的痛快。
祁霄偷偷瞄了陛下一眼,見他目光點在自己握筆的手上,只能咬著牙提筆臨帖。
順著陛下方才停頓的地方繼續,正寫到,景行維賢,克念作聖。
德建名立,形端表正。
空谷傳聲,虛堂習聽,禍因惡積,福緣善慶。
就這麽三句,祁霄寫的頗為艱難,陛下瞧得隻覺眼睛生疼。
“……行了,你這字回去自己好好練練。
哪個先生教成這樣?”陛下蹙眉看著祁霄,在撫州可有先生教習?該是有的。
他的字算不上好,中規中矩亦不算差。
他既然能習得一身好武藝,旁的好像也沒落下。
祁霄擱下筆:“兒臣知錯。”
陛下歎了一聲:“算了,不是你的錯。”
祁霄微微松了一口氣,退了兩步,想趁著陛下心情尚算不錯的時候趕緊逃跑。
“回來。
讓你退下了嗎?”
“兒臣不敢。”
陛下從一旁的帖子裡又找了一份出來:“抄這個,月祭時送去臨仙台供奉。
用心抄,再寫得亂七八糟,你就在臨仙台大殿裡罰跪半個月。”
“……是。”
祁霄看著眼前的《道經》,強壓著沒敢大聲歎氣,他到底是做錯了什麽?哪裡招惹了陛下?居然要罰他抄書?離月祭還剩不到半日光景,要供奉殿前的道經不該早就抄完了?現在讓他抄算什麽?而且他抄經哪裡有資格在臨仙台供奉?
可不管是不滿還是疑惑,祁霄都不敢表露。
張綏安命人搬來桌案,擱在殿前,祁霄就在陛下眼皮子底下默默提筆開始抄經。
“百雁山時答應過你,若你贏了姚一山便許你一個心願。
可想好了?”
祁霄抬頭,怔了一下說道:“父皇允準母親去西行宮養病便是達成了兒臣的心願。
兒臣不敢再有奢求。”
“你既然贏了圍獵,自該有賞賜,這是兩回事。”
祁霄低了低頭,半晌沒說話。
“想不到嗎?”
心願,祁霄當然有,帶母親回撫州離開元京城;查清當年白柳的事情;還有,帶走唐綾。
這三年,陛下都能做到,可祁霄卻一件都不能提。
“暫時想不到就先欠著吧。
日後用無事牌來換。”
祁霄一驚,無事牌是天策營的令牌,羅瑜的案子已經快結案了,他正打算要還,可陛下這一句話的意思就是讓祁霄一直帶著池越在身邊?一直保管天策營?
“五皇子、七皇子覲見。”
承明殿外張綏安揚聲通報。
祁霄一頭細汗沒來得及擦,無事牌也還來不及問,五皇子和七皇子像是約好了一樣,一起來了承明殿,不約而同地悄悄往祁霄這邊看了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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