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脫靶了。
宋清明一拳錘在箭靶上,嘶聲怒吼起來,“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對我!”
寧榮怔愣看著,終於意識到秦守所說的話是何意。
許久,大雪又開始下了起來。
寧榮陪宋清明靜靜坐在箭靶下。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為什麽我對你跟對別人都不一樣嗎?”寧榮看他。
宋清明動了動,沒說話。
“說起來也挺羞於啟齒的,更何況我想,你應該已經忘了。”寧榮低下頭自嘲地笑,“我曾經是國子監的第一等門生,那還是我十多歲的時候。”
“國子監?”宋清明倚著箭靶,嗓音嘶啞,“我也去上過。”
“對,你是被你爹硬逼著送來的,為了被勸退,打架鬥毆,逃課鬥蛐蛐,什麽事沒乾過,”寧榮仰頭看著雪落下,回憶道,“我記得你,我那時很羨慕你,你才這麽小,有爹有娘,想不來上課就不來。但是我不一樣。”
“我自幼父母亡故,被送到二叔身邊,我必須要很優秀,才可以不靠著二叔就能在官場上出人頭地。那時的我,清高孤傲一心苦讀書,被眾多紈絝子弟排擠。”
“我不記得你了。”
“可我記得你。”寧榮轉過頭,認真看他,“那次在寧京的澹蓮巷,我被幾個世家弟子圍堵在巷道裡,他們圍毆折辱於我,視我為取樂的工具……”
“我沒這麽乾過。”宋清明努力回憶,搖了搖頭。
“你當然沒這麽乾過!因為你就是救我的那個人。”
寧榮閉上眼,還能看到那天宋清明逆著光衝過來,一腳踹開為首的那個紈絝,把蛐蛐塞進那人的嘴裡,逼著他下跪磕頭道歉。
“喂,宋清明,管那麽多閑事幹什麽?”花有道斜倚在牆旁,“回去你娘又得打你。”
“小爺我樂意!”
宋清明挨個把那些世家子弟一頓收拾,寧步青鑽入巷道中扶起寧榮。“怎麽是你啊,榮堂哥?”
“宋清明,給你介紹一下,這我堂兄寧榮!”
他叼著狗尾巴草轉過身,痞裡痞氣地拍拍寧榮肩膀,“魏國公府,宋清明!”
雪落在宋清明的掌心裡,漸漸消融。他笑著搖搖頭,“抱歉,我真的不記得了。”
“沒事,都是年少時候的小事了。”寧榮低下頭,隱去眸中黯淡,又轉過頭笑著看宋清明,“只是我想論才能,並不是說他一個人能做多少,而是他一個人,能為許多人帶來多少。”
宋清明聳聳肩。
“你學騎射,練習這一身好本領,是為了得人誇耀嗎?”
“不是。”
“那是為了什麽?”
宋清明沉默著,忽然就明白過來。他的喉結微動,最終還是沒吐出聲。
寧榮站起身,看見趙錫靜靜地站在院外,雪滿肩頭。他又低下身子拍拍宋清明肩膀,“早點回去吧,有人或許還在惦念你。”
他走出院子,停住腳步,“不進去嗎?”
“他想要一個人。”趙錫嗓音淡淡。
“你倒是了解他。”寧榮輕笑著,從趙錫身邊走了過去。“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啊。”
趙錫仍舊未動,任雪滿肩頭,久久望著院中箭靶下的那人。
作者有話說:
改了好久,來晚了……
第67章 山上的筍被奪了
宋清明做了個夢,夢見他八歲的時候,跟著周衝冠在校場學練箭。
箭靶很高,他們的箭永遠是斜插在靶上,因為他還小,周衝冠也站不起來。
“師父,你後悔打仗傷了腿嗎?”
“傻孩子,這有什麽好後悔。”周衝冠摸摸他的頭。“打仗總是要受傷的,只是有些傷可能很快就好,有些傷可能一直不能好。”
“那為什麽我們還要打仗呢?”
“清明,你想去打仗是為什麽呀?”
“我要像我爹一樣,封侯爺,當國公爺!只要有軍功,我娘就不會整天打我說我不爭氣了。”
周衝冠笑笑,“那師父不一樣,師父打仗呢,是為了驅除外族,為了關塞之內的百姓們不會因為打仗而死,這樣師父受傷,就是有意義的。”
“那我也要受有意義的傷!”小宋拉開弓,閉緊左眼,射出了他的箭。
宋清明醒過來,怔怔倚靠著箭靶。
他後來還是走回了屋裡。趙錫假裝不知道他出來過,堂堂王爺去灶房給他下了碗面。
其實趙錫比他還要小兩歲,但他和趙錫在一起,卻總是趙錫更加沉穩理智,雖然不善言辭,但有些話即便不說,他們彼此都懂。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寧榮進門來,哈出口冷氣。
“壞消息。”
“匣谷關破了,鄭元明聯合混夷,算計了錢庭。如今混夷大軍已經長驅入境。”
“好消息呢?”
“齊越之地大勝,歸德懷化兩位大將軍一路領兵追擊,淄川王已經自刎,余下三王或自殺或投降,也不遠了。”
秦守又一次拆解下紗布,她端來燭台,在宋清明眼前晃一晃,“有好一點嗎?”
“左邊還是老樣子,看不見。”宋清明坐在床邊,搖搖頭,“錢庭現在阻擊混夷,有多少勝算?”
“齊越那邊已經分兵過去了,只怕是此戰過後,民生凋敝。久戰對大武來說一定是不利的,對百姓的負擔尤為重。”寧榮歎口氣,“我們這邊差不多了,也得去支援一下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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