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憤離開帳篷,正當唐鉻思考著要不要自己出資為這些奴隸們買下護腳之物的時候,小雷說話了:“為什麽?你明明不認識這些人,他們或許不會對你從來都沒有對你微笑過……”
可你好像還是熱心地關注著他們的吃穿冷暖,就好像他們是你的家人一樣。
“我只是覺得……他們很可憐。”唐鉻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苦笑,他並不期望小雷能夠理解自己,這只是他下意識做出的決定,僅此而已。
“可是,你如果為奴隸們買了東西,那些錢卻還是再度返還到了商隊手中,到時候草鞋是屬於奴隸的,奴隸是屬於商人的,到頭來你什麽都得不到。”
小雷此言不假,可唐鉻還是想說,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世間萬物的價值,並不能用是否得到來衡量。
但終究,他什麽也沒說出口。
他不想令自己和小雷產生分歧。
隊伍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才堪堪抵達一個臨近山頂的地方。
天色是陰沉的,或許是映襯了火山口內的岩漿,天空呈現出一片赤紅的顏色。
小雷吸了吸鼻子,兀地對唐鉻說:“火的味道,越來越重了。”
唐鉻同樣也吸了吸鼻子,的確,或許是因為即將抵達火山口,這裡開始彌漫出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息。
火山的氣息,唐鉻曾在迦南城外的火山口附近停留,這熟悉的味道,他自是聞到過。
“不怕,應該很快就能離開了吧。”勾了勾唇角,他對小雷說。
然而小雷卻衝他搖了搖頭:“其實,我還挺好奇的,火山內部的能量,很強大……”說著,他緩緩從兜中掏出了唐鉻曾遞給他的帕恩之石。
沉悶的雷聲,自天空深處響起,唐鉻看見,小雷的手中,那個黯淡的石塊,此刻正散發出亮紫的色澤,那恍若天空與驚雷混雜在一起的顏色,夾雜著絲絲縷縷的紅,近乎瞬間照亮了他的雙眸。
“小心。”唐鉻走上前,將自己的黑色長袍攏在小雷的手上,那耀目的光芒就此遮蔽,唐鉻警惕地看向四周,所幸,除他們二人外,周遭並無他人。
唐鉻忽然想起了自己來到這個時空前的那個夜晚,那時,帕恩之石,也同樣閃爍著耀目的華光。
這意味著什麽呢?唐鉻想。
“將它收好,發光的事情,別叫其他任何人知道。”鄭重其事地,唐鉻重新將那石頭推回到了小雷的手中。
不知為什麽,唐鉻就是知道,這是能夠在關鍵時候保護小雷性命的寶物,雖然他明白自己時空的跳躍或許也跟那塊石頭有著脫不開的乾系,但是最終,他還是決定將東西交由小雷保管。
他希望,有一天,當自己不在的時候,小雷能夠用他給的東西,保護好自己。
臨近傍晚的時候,霍爾才命商隊停下了腳步。
火山口已經很近了,不知是不是唐鉻的錯覺,他好像總聽見,由遠及近的風聲。
不過,風,在山上,也算是很常見的東西吧,唐鉻正想著,卻忽然聽見霍爾宣布,今天晚上,為了慶祝第一次帶著商隊抵達火山口,將在此地大擺宴席,不醉不休。
什麽?在火山上大擺宴席慶祝?一時間唐鉻覺得霍爾瘋了,他猜不透霍爾的用意,他本不想參加這所謂的宴會,可沒想到小雷卻說:“不知道他在打什麽算盤,或許可以去看看,你覺得呢?哥?”
既然是小雷好奇,那麽自然而然,唐鉻也就不再有拒絕的理由。
天色漸漸晚了,無疑,這天並不是適合興辦宴會的時刻,唐鉻望著天空中密布的烏雲,聽著漸起的雷聲,簡直懷疑不久後就會下起暴雨。
然而另一頭,霍爾卻興致高昂地命令著手下拿出吃食與酒水,將它們一個接一個放在簡易的木桌上,還別說,如果忽略了此時此刻的場景,倒還真有“篝火晚會”那味兒,只可惜,在場的多數人興致並不高昂,大家似乎都只是為了應和霍爾,而刻意擺出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商隊中也有一些擅長的歌舞的表演者,為了霍爾的傭金,他們願意赤著腳、在這炙熱的地面上,裝作一副歡愉的模樣,翩翩起舞。
唐鉻拿起酒杯,實際上,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喝酒了,自從他來到這支商隊,再遇見小雷的那一刻起。
這酒,身為小孩,小雷是絕對不能喝的,可惜場上,好像也沒有其他能供小雷飲用的飲品。
對於場上的各類食物,小雷也顯得興致缺缺,他一會兒抬頭望向天空,一會兒將目光停留在山的另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恍惚間,唐鉻好像聽見小雷問:“鉻,什麽時候打算離開呢?”
他以為小雷是在詢問自己什麽時候帶他走,於是便誠懇答道:“等離開了這片森林,就走。”
或許是因為太久沒飲酒,又或許是因為唐鉻本身就是不勝酒力的,漸漸地,唐鉻的視線開始四下晃悠。
遠遠地,他感覺自己好像望見了山的另一頭,很遠的地方,那片綠瑩瑩的叢林,就是傳說中的靈木之森吧。
萊耶會在那個地方嗎?
恍惚間,他又好像聽見了翅膀扇動的聲音,伴隨著黑色的鴉羽,凋落在他的肩頭,是烏鴉,還是信鳥呢?也是,這樣遠、這樣高的地方,約摸只有信鳥能夠飛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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