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馬】
陸則軒手足無措地拿著謝燃塞給他的雞翅站在桌邊。遠處,服務生又端著一盤做好的菜走了過來,謝燃拉了他一把,輕聲道:「你發什麼呆?快躲起來啊!」
陸則軒回過神,臉色僵硬地鑽進桌子底下。
自助餐區的桌子並不大,桌布雖然能擋住兩個小孩,可桌下空間逼仄,陸則軒和謝燃擠在一起,身體難免會有接觸。
哨兵的觸感本就比一般人敏銳許多,察覺到對方溫熱的身體親密地靠在自己的胳膊上,陸則軒的臉色無比僵硬,脊背繃緊,如同一動不動的雕像。
謝燃倒是神色自若,繼續低頭啃雞翅。
陸則軒從小一直循規蹈矩,是父母眼中非常懂事、聽話的小孩,這是他第一次做出如此「不守規矩」的事情——躲在桌子下面偷吃東西?哪怕做噩夢,他都沒夢見過這麼離譜的場面。
陸則軒神色複雜地看著旁邊的小男孩,桌子下面的光線雖然很暗,可兩人距離太近了,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對方長而濃密的睫毛,以及一雙漂亮的眼瞳。
他長得還挺可愛的……
秦小洛?是哪個秦將軍家的孩子,父母怎麼教的他?
發現陸則軒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謝燃抬頭對上他的眼眸,笑了笑說:「怎麼?你很害怕被抓住嗎?」陸則軒還沒來得及辯解,就聽對方直率地說道:「沒事,宴會8點才開始,在大人們過來之前,我們偷偷溜走,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快吃啊,你不餓嗎?」
陸則軒:「……」
他還真有點餓了。
見「秦小洛」吃得這麼香,陸則軒最終沒能忍住食物的誘惑,默默低頭吃了起來。反正雞翅已經被塞進了手裡,他總不好扔掉吧?
也不知是不是「偷吃」的緣故,這雞翅居然格外香。
陸則軒很餓,一塊小小的雞翅對他來說只夠塞牙縫,吃完一隻,他正意猶未盡,下一刻,就見身旁的小男孩閃電一般伸出手,又從附近的保溫盒裡拿了幾串烤肉,給陸則軒分了一半。
他的動作這麼熟練?看來不是第一次作案。說不定平時在家也經常去廚房偷吃東西?
美食下肚,陸則軒僵硬的身體漸漸地放鬆下來。
兩個小孩躲在桌子下面,津津有味地吃東西,等吃飽之後,謝燃才將一張濕巾遞給陸則軒擦手,然後把所有的骨頭都收進一個小塑料袋裡。他見周圍沒人,靈活地從桌子下面鑽出去,順手扔掉垃圾。
陸則軒也鑽了出來。
謝燃朝他揮揮手:「我走了,不然我爸媽會找我的,再見。」
「……再見。」
小男孩鎮定自若地轉身離開,臉上還帶著笑容,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陸則軒看著對方的背影,心情很是複雜。他一直以為,將軍們的後代都像他一樣,從小接受嚴苛的教育,聽話懂事,長大以後才能成為優秀的聯邦軍人。
沒想到,將軍的孩子中,居然還有敢在年會晚宴上偷吃東西的傢伙。
不過,自己也被他拖下水,偷吃了不少……
陸則軒耳根微微一紅,迅速用紙巾擦乾淨嘴,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父母身邊。
陸霆御見他回來,笑著問道:「去個洗手間,怎麼這麼久?」
陸則軒低下頭:「我肚、肚子,不、不太舒服。」
這是他第一次對父親說謊,很是心虛,都不敢看父親的眼睛。
不過,陸霆御並沒有察覺到兒子的變化,還以為兒子是身體不舒服才會臉色蒼白。他拍了拍陸則軒的肩膀,道:「跟你媽媽去那邊休息一下,晚宴很快就要開始了。」
陸則軒跟著媽媽來到旁邊的休息區,心不在焉地喝起了果汁。
焦爍見他走神,關心道:「則軒,怎麼了?」
陸則軒回過神來,道:「媽媽,您知道秦將軍嗎?」
焦爍說:「姓秦的將軍並不少見,你說的是哪個秦將軍?」
陸則軒道:「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不過,他有個兒子,跟我年齡差不多大。」
焦爍疑惑地看著陸則軒:「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陸則軒心虛地低下頭:「沒什麼,就是剛才去洗手間的時候,正好碰見了那個孩子,他叫秦小洛,媽媽您聽說過嗎?」
焦爍了然道:「沒聽過,孩子們的名字我知道的不多。你是想跟那個孩子交朋友嗎?」
陸則軒猶豫片刻,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焦爍道:「過完新年,就要去學校報道了,如果他也是將軍的兒子,你們應該能在學校遇到。」
陸則軒聽見這句話,心底突然有些期待。
很奇怪,他平時並不喜歡這種頑皮不懂事的孩子,可是剛才,跟那個小男孩一起躲起來偷吃東西的場景,卻讓他難以忘懷——緊張、刺激,卻也新鮮有趣。
回想起「秦小洛」燦爛的笑容,陸則軒忍不住想,或許能跟他成為朋友也說不定?
***
晚宴開始後,陸則軒沒再見到那個孩子,不知道他是不是提前跟父母回去了。
接下來的時間過得無比漫長,陸則軒一直盼著開學的那一天。首都星的小學,會在新年結束半個月後,也就是1月15日正式開學,滿6歲的孩子都可以報名去上學。
軍部將領的後代,通常都在首都星的聖保羅學院學習。他們將在這裡度過6年的時光,學習最基礎的數學、歷史、天文、生物等文化課程,等13歲解除了精神封印後,再統一送往聖所,進行哨兵和嚮導能力相關的訓練,15歲從聖所畢業,就可以直接考哨兵、嚮導相關的特殊大學。
進化者的教育過程比普通人少了好幾年,是因為他們掌握知識的能力也是普通人類的數倍。
1月15日這天,聖保羅學院正式開學了。
這是一所寄宿制學院,能來到這所學校的100%是進化者,只不過,孩子們的能力都被暫時封印,看不出是哨兵還是嚮導,也看不見精神體。
陸則軒背著書包,在學校裡左顧右盼。陸霆御發現兒子似乎在找人,不由疑惑道:「你在看什麼?」
陸則軒道:「沒什麼,觀察一下學校的環境。」
陸霆御笑著看向兒子:「在學校要聽老師的話,好好跟同學們相處,知道嗎?」
陸則軒乖乖點頭:「嗯,我知道。」
同一時間,謝辰也將小外甥送來了學校門口。今天的謝燃穿了身運動裝,背著個書包,看上去活力滿滿,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還有個酒窩,讓長輩們不由心生喜愛。
可謝辰知道,這孩子的長相具有很強的欺騙性——看上去單純可愛的小傢伙,其實滿腹壞水,做壞事還能不留一絲痕跡,簡直就是個讓人頭疼的小魔王。
謝辰不放心地看著他,叮囑道:「然然,你在學校可不許那麼調皮,不要去食堂偷吃東西,不要翻牆爬樹,不要逃課打架,不要欺負同學,聽見沒有?」
謝燃無辜地看向謝辰:「小姨,我有那麼可怕嗎?」
謝辰嚴肅道:「你說呢?」
謝燃乖乖低下頭:「知道了,我會聽話的。」
謝辰還是不太放心,一路將他送去學生宿舍,安頓好一切,這才轉身離開。
她在校門口碰見了陸霆御父子,陸將軍主動打招呼道:「謝辰?你怎麼在這兒?」
謝辰解釋道:「陸將軍,我姐姐帶兵去了駐地,姐夫今天正好加班,我來送我小外甥上學。」
陸霆御恍然大悟:「哦,你們家謝燃跟我家則軒同歲,也是這一屆的學生吧。」
謝辰說:「是的,他在16班。」
陸則軒豎起耳朵聽著父親和謝辰的對話,心想,謝燃?就是那個跟自己同一天出生的謝將軍的兒子?聽說他是個天賦出眾的嚮導,以後在學校,他或許會成為自己最強勁的競爭對手。
結束報到後,孩子們被分配了宿舍,陸則軒住在1棟,謝燃住2棟。
陸則軒一直沒見到宴會上認識的秦小洛,心裡莫名有些沮喪。然而,下午他剛走到陽台,想晾曬一下新拿到的校服,就見隔壁2棟某個宿舍的陽台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男孩正靠著陽台的欄杆曬太陽,一副瀟灑愜意的模樣,臉上還帶著笑。
陸則軒雙眼一亮,脫口而出:「秦小洛。」
謝燃聽見有人叫這個名字,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對方叫了第二遍:「秦小洛!」
這不是自己瞎編的名字嗎?秦洛的兒子,秦小洛。
謝燃回過頭,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他笑著打招呼道:「陸則軒,真巧啊。」
陸則軒想起宴會上一起躲在桌子下面吃雞翅的畫面,耳根不由一陣發燙,輕咳一聲道:「是挺巧的,你在幾班?」
謝燃說:「16班,你呢?」
陸則軒道:「我在6班。對了,你覺醒的是哨兵天賦還是嚮導天賦?」
謝燃眨了眨眼,一臉認真地說:「我是哨兵。你呢?」
陸則軒高興地道:「我也是哨兵。」
謝燃心想,還好不是一個班的,不然老師一點名可就露餡了!
從那天開始,兩人成了朋友,至少在陸則軒看來,他們是很好的朋友。
上課不在一個班,每到午飯時間,陸則軒就會主動找「秦小洛」一起吃飯,謝燃也會約陸則軒一起去圖書館看書,互相討論老師今天講授的內容。
小學時期的嚮導和哨兵學習的課程都一樣,全是文化課,分班也是打亂了混在一起。畢竟大家的精神體都被封印在圖景中,出不來,一起上課也沒關係。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第一次月考。
為期兩天的考試結束後,學校放出了年級前100名的成績榜。
謝燃全科滿分,名字高高掛在年級第一的寶座上。陸則軒的數學錯了一題,排到了第十名開外。
晚上吃飯的時候,陸則軒情緒低落,低頭撥弄著盤子裡的菜,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謝燃看他繃著一張臉,不由問道:「怎麼了,你心情不好嗎?」
陸則軒皺眉道:「我的總成績,比那個謝燃差了二十多分。」
謝燃心頭一跳——你說的「那個謝燃」就在你面前呢。
陸則軒低著頭,悶悶不樂地說:「我們兩個的天賦應該差不多,可我的成績為什麼會比他差那麼多?我也有認真聽課,努力學習……」
謝燃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謝燃是嚮導,記憶力天生就很強,老師講一遍他就能記住。你是哨兵,優勢在於體能,記憶力肯定不如他啊。我們哨兵的文化課比嚮導差,不是很正常嗎?」
陸則軒聽到他的安慰,心情好多了,看向對方問道:「對了,謝燃就在16班,正好是你同學。他這個人平時怎麼樣?」
謝燃疑惑道:「你為什麼這麼在意謝燃?你跟他很熟嗎?」
「不熟,我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陸則軒撓了撓頭,說:「只不過,我跟他同一天出生,又同時覺醒。長大以後,我們會是獵鷹軍團、星輝軍團的繼承人……我只是想跟他比一比。」
謝燃輕笑道:「勝負欲這麼強嗎?」
陸則軒道:「有競爭,才有進步,這是爸爸教我的。」
謝燃一本正經地說:「我們班那個謝燃,性格很討人厭,特別傲慢,班裡的同學都不想跟他說話。相比起來,你比他好相處多了。哨兵和嚮導不一定要比文化課成績,將來帶兵打仗,你肯定比他厲害。」
陸則軒被誇得心情愉悅,考試沒考好的沮喪心情也一掃而空。
腦海裡,火狐狸忍不住吐槽道:「主人,你哄哨兵可真有一手,陸則軒被你騙得團團轉。」
謝燃笑道:「你不覺得他挺單純可愛的嗎?我說什麼,他都會信。」
當時的陸則軒,確實沒想過親自去16班核對一下謝燃長什麼樣,6班和16班的教室相隔了兩層樓,他也沒機會跟真正的謝燃見面。於是,對謝燃的一切瞭解,都來自這位朋友「秦小洛」的描述。
謝燃黑自己,黑得毫不猶豫。
每次陸則軒考不過謝燃的時候,他就會在陸則軒面前,說一堆謝燃的壞話。
漸漸的,在陸則軒心裡,謝燃就成秦小洛所描述的目中無人、高高在上、不好相處的討厭嚮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