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
不能算那些他死得太早的經歷。
有一些人生中他來不及成年,或是死於先天疾病,或是死於某場意外。但是在死亡到來之前,他似乎都看到了錢多多的臉。
對方戴著口罩,拔下他的氧氣管、在某場街頭鬥毆中朝他開了一槍、將他推下飛速行駛中的列車——他的人生似乎只有兩種死法,要麽死於遺址,要麽死於錢多多之手。
多大仇。趙沒有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得不到就要毀掉嗎。
更有甚者,有的人生中他已經成為了考古學家,最後還是死在錢多多手中。
趙沒有開口:“錢哥。”
錢多多看著他,竟不敢上前,“……趙沒有。”
“是不是到時間了。”
你是不是又要殺我了。
他們隔著一步之遙對視,風聲人語都遠去,天地變的無限大。
許久,趙沒有笑了一下,“錢哥,咱這次能輕點嗎。”
要殺要剮,請君自便。
只是我也會怕疼。
兩人相顧無言,人群中突然傳來柳七絕的聲音,“這都站在這兒幹什麽呢,趙莫得你——”話音戛然而止,柳七絕用一種見鬼的眼神看著這倆人,半天冒出一句,“我操。”
“……錢多多你怎麽哭了?趙莫得你幹什麽了?”
趙沒有不是第一次見錢多多流淚,在他突然多出來的記憶裡,很多次臨死之前錢多多都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眼神中仿佛有一場大雨。
於是佛陀垂目,落了一滴淚。
或許一切都是一場夢。趙沒有來不及進行太多思考,他實在太在意之前古都中發生的一切了,而如今他們就站在這座完好無損的研究院中,說不清這裡到底是量子場閾還是現實,毫無疑問錢多多是關鍵,他一定知道些什麽,“錢哥,打個商量。”趙沒有道,“咱們談談。”
錢多多深吸一口氣,“談什麽?”
“談什麽都可以,你說,我聽。”趙沒有說著看向柳七絕,“給我張紙。”
柳七絕:“……你要幹啥?”
“你瞎啊。”趙沒有道,“我得給我老婆擦臉。”
柳七絕發動造物,給了他一大卷紙,趙沒有本想說都這場面了你還要埋汰我,面巾紙抽紙那麽多品種你就給我廁所卷紙,他接過紙,抬頭,忽然在人群遠處看到了一個身影。
卷紙掉在地上。
柳七絕被他嚇了一跳,“趙莫得你他媽要去哪兒?”
趙沒有來不及回話,拔腿就追。
——那是刁禪。
關於古都研究院的記憶實在過於刻骨,趙沒有不能確定那到底是量子場閾擾亂他精神製造出的臆想,還是真的存在過的現實。他有一種直覺,在無數次輪回的人生中,他始終與遺址和考古學家休戚相關,而這兩者的根源,很可能就是當年南極進行的那場融合實驗。
如果他的推測是對的,那麽古都研究院就是一切的起點。
當年刁禪在他啟動量子炸彈之前捅了他,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如果說如今的考古學家都是當年的研究員,那麽他們是不是都是融合實驗的實驗體?
為什麽幾乎所有人都有關於古都的記憶,柳七絕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錢多多知道多少?他在這裡會不會有危險?
之前刁禪將自己封閉在S45號遺址中,真的是為了避禍嗎?他到底設了什麽局?為何又在此時此刻出現?
趙沒有跟在刁禪背後狂奔,四周的景象似曾相識,和他記憶中的古都研究院幾乎一模一樣,實驗大樓、溫室、宿舍區、食堂……瀝青街道兩側種著梧桐樹,建築大多是帶木窗的紅磚樓,牆上爬滿綠藤。
他突然就意識到刁禪要去什麽地方了。
這條路通往2號實驗場。
除了此行的考古學家之外,這座古都中似乎再沒有別的生命體,2號實驗場關卡大開,趙沒有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當年的水池之前,刁禪正在站在水裡,巨大的主機已經從水面下升了上來。
趙沒有腳步一頓。
“趙莫得。”刁禪沒有回頭,似乎知道趙沒有跟著他,“別害怕,這裡頭不會再冒出一個錢多多的。”
趙沒有走到水池邊,直截了當地問:“你一直記得古都的事?”
“記得一些,不是很全。”刁禪答道,“來到這裡之後才全想起來了。”
“你怎麽來的?”
“坐車啊,那輛列車會途徑所有的遺址,沒有考古學家會不上車。”刁禪道,“你最開始沒看見我是因為我進來的比你早。”
“你在躲我?”
“我當年在這兒捅了你一刀,不躲等著你全想起來反殺我嗎。”
“那你又為什麽暴露行蹤?”
“因為我確實得等你全想起來。”刁禪很耐心地回答他的問題,接著招手,“趙莫得,你過來。”
趙沒有沒動,“你要幹啥?又他媽要捅我?”
“答對了。”刁禪居然真的點了點頭,接著從製服內側掏出一把刀,“我這次會對準心臟,很快的,不會像上次那麽疼。”
趙沒有有一瞬間以為刁禪這貨瘋了,但是對方的表情很冷靜,很篤定,“你知道嗎,考古學家在遺址中傷到心臟其實不是致命傷,大腦才是,但是如今的你連傷到腦子都不會死,挨一刀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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