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很意外,刁夫人說到底是商人,當初決定和刁家合作時趙沒有就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他的心願只有一個——完成手頭的實驗。
如今錢多多已臻完善,卡在90%不上不下,眼見著是不太可能再進一步了,刁夫人才卸磨殺驢,也不能說是不地道。
趙沒有倒是也存了一些保命的數據,並不畏死,他如今更擔心的是古都接下來將何去何從,以及關於佛頭的後續研究。
還有錢多多。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門終於再次打開,刁夫人走了進來,這是個眼波含情的女人,乍一看仿佛是刁禪的姐姐,或者說妹妹也並無不妥。像極了東方的古典美人,一張菩薩似的面容,眼裡住著妖魔。
“趙院長。”刁夫人在玻璃的另一端坐下,慢悠悠道,“很抱歉您受到這樣的待遇,接收古都期間我們需要對所有場所進行清空掃描,用地緊張,只能先委屈您。等回到大都會,政府為退休人員安排了更優越的居住環境。”
幾句話,把所有消息鋪排得一清二楚,趙沒有也懶得追究自己一違令人員會享受什麽樣的“退休待遇”,他在操心別的事,“刁禪呢?”
刁禪很難把他賣了——一定條件下,不是沒有可能,但趙沒有可以肯定刁禪必不會把他賣給刁夫人,這對兒母子關系扭曲得就像現代版哈姆雷特疊加俄狄浦斯。
如今刁夫人大動乾戈地接收古都,刁禪卻沒遞來一點消息,再加上這人和柳七絕都在南極,趙沒有不得不考慮最壞的可能性。
刁夫人眨了一下左眼,那是一個很難形容的動作,很少有人能隻閉上一隻眼睛而不牽扯另一隻眼睛的肌肉,但她做到了,精密完美,像一次刷新,在一瞬間內完成大量的思考和信息處理。趙沒有看著女人的面部動作,愣了一下,聽到她說:“您想見刁禪?”
趙沒有不禁坐直了,“我想見我的朋友,或者說,您的兒子。”
刁夫人打量著他,極溫柔地笑了一下:“真是難得見到趙院長打感情牌。”
“總要試一試。”趙沒有吐出一口氣,“所以,刁禪怎麽了?”
刁夫人那句“你想見刁禪”說明了很多事,最直白的一點——刁禪現在必然受製於某種困境,否則女人大可不必有此一問,刁禪自己就會想辦法來見他,手段多的是,趙沒有並不懷疑自己的損友們會在必要情況下爆破大都會政府。
刁夫人問了出來,就說明趙沒有不會那麽輕易地見到故友。
輕則做出某種交換。
重,則是女人的惡趣味。
結局已經注定,她只是在欣賞困獸之鬥。
簡短的交流中,他們並未達成太多有效的信息交換,大多數情況下只是女人絮絮而語,趙沒有在聽,離去前她最後留下一句:“如果幸運的話,我們不會再見面了,趙院長。”
趙沒有很久之後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他大概被移交到了大都會一段時日,趙沒有不能肯定,但他覺得自己好像聽到過三百三十層傳來的廣播語音。他始終沒有離開房間,古都可能是把整座建築囫圇個遷移到了大都會,政府高層派了專員來走審查程序,似乎不確定到底該給他定個什麽罪,最後每日送來的簡餐變成了各類藥丸,強製性服用,趙沒有不能確定那些藥到底在體內發生了什麽作用,他的睡眠時間變得越來越長,卻從不做夢,他開始猜測那些藥或許有凝固腦髓的作用,等他死了,大腦將被分割為無數冷凍切片,說不定可以填滿一整座圖書館。
終於某一日醒來後,趙沒有再次見到了光,不是禁閉室的水銀燈,而是真正的太陽光線。他揉了揉眼,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他回到了古都。
趙沒有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他坐在一間大會議室裡,這裡曾經是2號實驗場做每月報告的地方,他環視四周,階梯座位上坐了不少人,他被圍在中央,像個亟待觀察的實驗體。
他注意到自己正掛著輸液袋。
見他醒了,座位上一個蒼白孱弱的男人開口,“趙沒有。”
趙沒有想一會兒,意識到這人是南極那邊的一個高級研究員,之前對接工作的時候見過。
於是他回答:“你不是那個誰來著,多年不見,升職了?”
研究員並不搭理他的白爛話,南極和古都的科研風氣截然不同,古都更偏向學院派,南極則實行軍事化管理,對趙沒有帶領下的散漫作風深惡痛絕,看趙沒有的眼神就像看某種珍稀病毒:“經大都會政府審議,決定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不等趙沒有回話,又道:“南極方面在進行一場大型實驗,技術方面遇到了一些障礙。”他頓了頓,有些屈辱似地補充道,“如果你能夠提供有效幫助,政府會酌情減免你的刑期。”
這番說詞槽點太多,趙沒有簡直無從下口,最後乾脆問:“什麽實驗?”
“融合實驗。”
趙沒有拿到了一份實驗程序簡報,良久,忽地笑了一下。
“你們可真是黔驢技窮了啊。”
要無計可施到什麽程度,才膽敢給他看這樣一份文件?
融合實驗——將人體意識轉化為數據,嘗試與現有程序相融。這個實驗的底層邏輯和趙沒有還原佛陀類似,以程序A對衝程序B,實現一加一大於二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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