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樓的臉浮現在眼前,笑的、不笑的、平靜的、傷心的、無措的、驚慌的,像是截下來一幀一幀的照片,一張張在他面前羅列開來。
一點點清醒過來的腦子,漸漸反應過來。
作為戀人,自己實在是不讓人省心吧。
從前無緣無故的死亡消失,現在下定決心讓小樓過上安安穩穩的日子,又跟瘋了一樣丟下他和紅豆團子自己跑了。
竇淵把臉埋進雙臂裡,連自己都沒臉讓小樓原諒自己。
他靜靜的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望著從門縫裡透出來的一點光,想著門裡面的兩個人。
有什麽東西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蔓延出來,竇淵好像魂魄脫離了肉體,飄在半空之中以一個事不關己不入凡塵的角度看著屋裡的人和自己的肉身。
人之所以覺著不開心、傷懷、難過等負面情緒,都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想要的太多,而想要的東西沒有得到滿足。
想要這種貪念,也不是平白無故產生的。
必定是受到了這樣“好東西”的引誘,才產生了想要的貪念。
貪念又是最厲害的病毒,一旦沾上一點,就開始不斷的蔓延,就算狠心削掉那塊肉,也是無用,“貪念”已然到了見血封喉,觸碰便入骨的地步。
路上見到的一個喜歡的陌生人,最開始不會對他有什麽欲望貪念,心裡知盼著要是能跟他說句話就好了。
倘若恰好跟他說上了這話,又盼著要是能有他的聯系方式就好了。
處於某些特殊的原因,加上了對方的聯系方式,心中便又想著,要是能有幾個共同的興趣點就好了,這樣一定能拉進感情。
共同愛好有了,話也說上了,甚至超出預期的處成了朋友,便開始奢望跟他談一場戀愛。
一旦這項想法得到了滿足,貪念則開始加速蔓延,從頭到腳的把人包裹了個嚴嚴實實。
肉體凡胎是個骨子裡很喜歡追求回報率的,他喜歡別人多少,自然也希望別人回報他多少,最怕的就是自己的一片真心裝的滿滿當當,歡歡喜喜小心翼翼的捧著去給愛人看,對方只是吝嗇的回報了一顆不走心的小石子,或者對著那一籃子真心視而不見,一腳踢開。
什麽“不求回報”全是騙人的鬼話,若是真有人不求回報,那這個人從生到死都不會傷心難過。
竇淵安靜的在台階上坐著,聽著自己的靈魂說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鬼話。
這個時候分析人性有什麽意義呢?
只會讓他覺著,自己是個莽莽撞撞把別人的那一籃子真心打翻的混蛋。
他怒瞪著一攤空氣,實在瞧不上說著說那,就是不說給如何把小樓摔在地上的真心撿起來,擦乾淨好好的供起來的法子。
超脫肉體的靈魂,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的身體,閉著一張嘴緘默不言了,甚至消散在空氣當中,仿佛從來也沒有出現過。
竇淵恍惚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總覺著自己觸碰到了什麽,好像隨時都能摸到攥住,可偏生的就是隔著一層窗戶紙,什麽也瞧不真切,什麽也抓不住。
小樓是否就是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夢中過的那個穿著月白色長袍的少年呢?
若是,那現在的種種,一定是上天眷顧的再續前緣。
若不是……
若不是,等他把這些都想清楚了,那他該如何自處?
是他先招惹了他,撩撥了他,把他一顆心扒拉出來攥在了自己的手掌心裡,到時候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放在眼前的時候,他該拿這顆心怎麽辦?
玩弄真心這種事,全然不是一般人能乾得出來的,要把自己的血凍成水泥一樣冷硬,劃開別人的真心,迸濺自己一身的熱血也無知無覺,才能勝任這項渣男的工作。
很顯然,竇淵實在沒有這樣的本事。
……
三歲的小團子其實有點害怕打雷,明明已經很困了,躺在爸爸懷裡卻有些睡不著。
他心裡覺著自己已經是一個優秀的小男子漢了,一定要堅強,做爸爸的守護神。
之前爹地給他做甜甜的布丁的時候這樣教過他,他都牢牢記著呢。
“爸爸,你睡著了嗎?”紅豆團子小聲的問了一聲。
閉著眼睛的男人,輕輕“嗯”了一聲,眼睛沒睜開,但紅豆聽出來了,爸爸很清醒,一點都沒睡著。
“爹地一個人在門口,他會害怕嗎?”
“門口沒有燈,萬一有小妖怪怎麽辦?”
“爹地要是有一根小蠟燭就好了……”
紅豆團子憂心忡忡的想著門口坐著的爹,簡直是要操碎了心,他哪裡知道要是有什麽妖魔鬼怪、牛鬼蛇神不開眼的撞上了他那鬼見愁的爹,可憐的小妖小鬼不被嚇破膽,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哪裡還輪得到那些小東西嚇竇淵?
第102章 野地裡的白衣少年8
睡的太久再醒來,便容易產生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錯覺。
顧小樓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房間裡有些昏暗,不知道是拉上窗簾的緣故,還是窗外的天已經暗了。
意識不清醒,身體也有些發沉,感覺特別像某個喝了一瓶淡啤酒睡過去的周末。
他微微抬了抬眼皮,馬上又閉了上去。
這個社會的生存壓力很大,日日清醒的為了生計奔波,總需要一點時間不那麽清醒的休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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