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白月察覺到他來,雙眼一亮,也知自己如今在湛宸眼裡是個犯錯之人,想重獲信任,必然艱辛,他從懷中取出一本被翻爛了的話本。
“殿下,我沒有胡說,當日齊州之事事隔多年一夜之間傳得滿城風雨,就是因為這本話本,這裡面的每個字都是蕭令弈親手所寫,那些針對貴妃和寧氏的毀謗全出自他手。”
湛宸看向蕭令弈,蕭令弈沒有為此辯駁一句。
湛宸半信半疑地接過話本,隻翻看兩眼,心就沉了下來,這上面的字跡確實出自蕭令弈之手。
裡面不僅詳寫了當年齊州舊案和寧氏的風波,措詞更是刺目,何止是對寧氏的羞辱,連貴妃都被貶損得毫無體面。
虞白月義憤填膺地道:“他明知寧氏有冤,卻還寫得出這樣的話本,刻意讓城中的說書人散播,其心可誅!”
當日正是因為這場民間的詆毀,齊州舊案才重新被翻查出來。
湛宸大抵能窺得見蕭令弈這麽做的用心,但他更希望蕭令弈能親口跟他解釋。
“你出去吧。”
他對虞白月說。
虞白月道:“殿下,這幾日我還幫你查了許多事,他刻意接近你,只是想借你的勢力殺了湛宇,他從始至終都在利用你!他當著皇上的面殺了湛宇,根本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他就是個自私自……”
“夠了!”
湛宸呵止了他的話:“你先出去!”虞白月見他動怒,這才離開了牢房。
湛宸沒有趕他走,也沒有不想聽他說話,對虞白月而言,這就很值得高興。
他相信,等蕭令弈一走,他和湛宸之間的關系就能修複到從前,哪怕不能更近一步,至少不會再被他忽視。
等虞白月走後,湛宸讓獄卒開了牢房的重鎖。
他踏入濕冷的牢房中,即使沒有親生撫摸蕭令弈的手,也猜得到他此刻一定手心發涼——他的身體受不了寒氣,平時金尊玉貴的養著,如今在大牢裡,連件厚實的外袍都沒有。
湛宸給他帶了藥,還有一件白色狐裘。
他執起蕭令弈的手,問他:“冷不冷?”
蕭令弈不解地看向他:“你不問我為什麽那麽做?”
湛宸把毛茸茸的狐裘披在他身上,垂著眼簾道:“你想把齊州舊案鬧大,之後才好翻案,我能明白你這麽做的苦衷。”
蕭令弈:“……”
事情牽連到貴妃和外祖一家,他居然問也不問,就替蕭令弈找好了開脫的借口。
盡管事實的確如此,但蕭令弈不能承認。
“我為寧家翻案,是因為只有這件事能讓你對我放下猜疑,我想得到你的信任,想進你的書房。”
“我詆毀你的母妃和外祖父,歸根結底,是為了我自己能在北微活得更自在。”
“湛宸,虞白月說得沒錯,我在你身邊,只有兩個目的,一個是盟約,一個是借你的手殺了湛宇。”
“力主跟東燁一個弱國結盟,會讓你失了民心,借你之手殺了湛宇,會讓你在史書裡背上手足相殘的罵名,這兩件事,對你而言百害無一益。”
他抓過湛宸手上的話本,字字誅心:“我明知你外祖一家有冤,卻還是能寫出這樣的詞句,你跟我朝夕相處還看不透我的卑劣自私,你真以為我有多善良?你未免太可笑了!”
湛宸凝視著蕭令弈,企圖在他說出這些話時看出一點他違心的破綻,可蕭令弈偽裝得很好,好像他真的就是這樣一個冷血自私的人。
“從頭到尾,都是利用嗎?”
湛宸抓著最後一絲希望問:“哪怕看著我葬身火海,你心裡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觸動?哪怕掉一滴淚呢?”
“沒有!”蕭令弈躲著湛宸的視線,違心道:“看著你死在我眼前和看著陌生人死在眼前,沒有任何區別!我從沒有為你哭過痛過,你別自作多情。”
“更何況,殿下設局算計湛宇的時候,不也在把我當猴耍嗎?你瞞著我假死,我也不曾見你有過一絲一毫的不安!你的戲,演得比我好。”
“那日你來宗牢看我,我本來是要說的!”
即使蕭令弈如此絕情,湛宸還是想解釋當日的情況,他痛恨自己此刻的卑微。
“可你口口聲聲要跟我恩斷義絕,我就想試試,如果我真的死在你眼前,你還會不會這樣絕情!”
“你如今試出來了?”
“試出來了。”湛宸隔著狐裘,抓著蕭令弈的肩膀,“我死之後,你不顧一切地起兵造反,就算你本來想殺湛宇,這其中有沒有一點點跟我相關的恨意?哪怕你只是順手也想幫我報了仇呢?”
蕭令弈冷聲道,“我之所以起兵,只是因為你把手中的兵權給了我,我是東燁人,我在北微忍辱負重十年,你猜我恨不恨北微?”
“我起兵是因為我想看你們自相殘殺,我想篡奪北微的江山,跟你有什麽關系?”
“湛宸,自作多情也該有個限度。這一年來,我對你的情意,要麽是我刻意為之,要麽是你自己幻想出來的,我對你,一點真心的喜歡都沒有!”
湛宸的手從蕭令弈肩上滑落下來,他呢喃著:“一點都沒有嗎?”
蕭令弈從懷中取出一份和離書,這份和離書,是他決定起兵那日就寫好的。
“我馬上就會被處死。我死後,不想頂著北微太子妃的身份,請你成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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