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眾臣心中皆是一聲“豁!”。
湛宸攥的力道不輕,蕭令弈能感覺到他生氣了,此刻也不敢多說什麽。
湛宇始終不肯開口叫一聲“皇嫂”,湛宸便說:“太子素來覬覦質子,此事本王早有耳聞,可如今他已是淮王妃,你遲遲不肯叫這一聲“皇嫂”,難道心中那點非分之想還不知收斂?不如我們進禦書房找父皇辯一辯?”
這樁婚事就是皇帝賜婚,進禦書房爭辯豈不是在打皇帝的臉,湛宇沒往湛宸挖的坑裡跳,他氣惱至極,甩袖要走。
這時丁慕德從禦書房出來,對湛宇道:“太子殿下,陛下說,此事您該聽兄長的。”
這一道皇命壓下來,湛宇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強按著低下了頭,他看著蕭令弈,從牙縫裡蹦出一聲:“皇嫂。”
蕭令弈眉梢微不可查地輕輕一挑——壓前世仇人一個輩分的感覺,還算不錯。
他應下了這聲“皇嫂”,湛宇惱羞已極,狼狽離去。
湛宇一走,丁慕德又說:“王妃,請進殿內覲見陛下與貴妃。”
蕭令弈一愣,皇帝居然肯見他了?
他下意識看向湛宸,湛宸早已甩開他的手,轉過頭沒理睬他。
今日皇帝肯見蕭令弈,便是變相承認了蕭令弈在淮王府的身份,方才那群看笑話的朝臣,面上的神色可不太好看。
蕭令弈進了禦書房,按照北微的禮製,給皇帝和貴妃行了皇室大禮,他本以為宏淵帝勢必會說些刺耳的話來為難他,卻也沒有。皇帝本是想開口為難的,但這時貴妃朝蕭令弈笑了笑,皇帝察覺到貴妃對蕭令弈有幾分喜歡,這才閉嘴沒有出言譏諷。
貴妃生得極為美麗,只是雙眼的光芒是渙散的,總是一副神遊在外心不在焉的表情,不能對眼前發生的事做出精準的反應。
她生的是一場心病,或者說,一場瘋病,這場瘋病是早年母族舊案落下的病根,如今時過境遷,貴妃的這場病雖有好轉,卻始終是心結難治,無法痊愈。
蕭令弈敬茶時,貴妃遲鈍了片刻,才接過茶飲下。
離開禦書房時,宏淵帝說:“皇后病著,你們就不必去見了。”
張皇后被皇帝冷落許久,皇帝說她病了,那她就是病了。
省了一場麻煩,湛宸也領了父皇的情,出禦書房時,湛宸大步走在前面,到了殿門口,卻停下了腳步,朝後伸了伸手。
緊跟其後的蕭令弈愣了愣,快走幾步上前,把手交到了湛宸掌心。
湛宸牽住了他,卻不看他一眼。
朝臣還在殿外候著,方才下了賭注的臣子親眼看到淮王牽著淮王妃一起出來,柴全的臉色不太好看——這王爺總不能是真的對這個質子用了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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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宮的這段路,人少。
湛宸甩開了蕭令弈的手,箭步走得飛快,蕭令弈很快就被甩在後面,他看著湛宸的身影,心知他對自己起了疑心,生了誤會。
他小跑著追上去:“你聽我解釋。”
“不必解釋,本王看得清清楚楚,聽得也很明白。”
“嘴長在我身上,我就是要解釋!你必須聽!”
周遭寬闊,沒有什麽人,蕭令弈也不管湛宸聽不聽,他就是要說,說得比湛宸看到的要全面,比湛宸聽到的要清楚。
“昨夜我與殿下說的都是真心話,我對東宮,對湛宇絕無半分留戀,也沒有任何舊情要顧,今日他來見我,並不在我的預料之內!”
“是他先出言不淨,當著朝臣的面說心悅我,那群臣子裡什麽立場的都有,我若任由湛宇胡說,再被有心之人私下傳開,說太子與我藕斷絲連,是你棒打鴛鴦又該如何?那豈不是連累淮王府的名聲?”
“藕斷絲連,棒打鴛鴦?”湛宸嗤笑一聲:“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王爺就這麽喜歡扮壞人嗎?可我不能讓天下人都以為王爺是壞人,湛宇今日這一出,無非是想壞你名聲,讓你新婚第一日就顏面盡失,我只是將計就計,故意引他出手,若旁人看到是他主動對我有所動作,那這件事就成了東宮無禮。”
蕭令弈追上湛宸的步伐還是有些費勁,他氣喘籲籲地說:“禮部那群老頭,天天把倫理道德掛在嘴邊說,他們要是知道太子敢在禦書房外對兄嫂不敬,自然會在奏折裡彈劾他舉止不端,這於淮王府有利無害!”
湛宸刹住了腳步,轉身看著蕭令弈,厲聲提醒他:“這事若成,你的名節就跟著毀了。”
蕭令弈一怔,他沒想到湛宸居然在為他考慮——自他入北微為質,就沒有人保護甚至考慮過他的名節。
他心中一暖:“我的名節毀了便毀了,我早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
“你不在乎?”湛宸仿佛聽了個笑話:“你不是一向最重尊嚴風骨的嗎?當年就為著我說你一句“像他”,你就敢當眾給我甩臉色,如今你說你不在乎?”
那早已是死去的蕭令弈了,他如今在乎的根本不是自己如何。
“我個人的榮辱,跟殿下的前程比起來,不值一提。”
湛宸冷聲反問:“你從前對湛宇也是這樣嗎?”
“……”蕭令弈被他這話噎住,他討厭從別人口中印證自己從前犯過的愚蠢。
“我跟湛宇雖是親兄弟,但到底不是一個母親所生,我跟他不一樣,不需要你犧牲名節和尊嚴來成就我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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