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阿白獨自赴黃泉,妄圖留他一人在人間。
狼崽不肯垂青一條聽話的狗,所以今生,他不會再聽話了。
惡犬散著凶氣,露著獠牙。
這輩子,得按他的法子來。
第7章 紫薇迎辰,天命所歸
醜末寅初,城北十裡處的風巫山地龍翻身,驚醒了城中的百姓。
夜幕漆黑,卻有無數人看到半空被撕開一道透著紅光的豁口。
兵馬司指揮使帶著人急匆匆趕赴現場,正與哈欠連體的京兆尹相遇,待得查驗現場後,皆從對方的目光裡看到了驚懼。
這根本不是地龍翻身,而是人為炸開的,而那炸出的裂口裡,正躺著一塊雕工精致的石碑。
上寫了八個字——紫薇迎辰,天命所歸。
趙陌膝下七個皇子,如今最受器重的那位四皇子,名字裡便有一個“辰”字。
半個時辰後,這塊石碑的拓本被送到了皇帝的龍案前。
趙陌今年四十有五,自認尚是如日中天的年紀,這一塊橫空出世的石碑卻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臉。
天子一怒,跪在地上回稟的京兆尹說話越發小心翼翼:“這石碑是有人刻意埋藏於此,上書文字更是其心可誅,微臣以為……這是有人存心挑撥,還請皇上明鑒。”
趙陌哪兒看不出有人刻意挑撥,可他的好兒子,四皇子趙無辰,此刻正跪在禦書房外磕的額頭鮮血淋漓,生怕自己瞧不見似的——
半個時辰前才出的事兒,他消息得的倒是快!
趙陌一口氣堵在心裡,聲音裡滿是陰鬱:“給朕徹查。”
這一上午,趙陌都沒得消停。
這事兒瞞不住,今日不是大朝會,朝臣們卻是一波一波的來,有趁機落井下石的,有試圖脫罪攀咬旁人的。
每一個來的人,都清楚的瞧見了跪在外面的趙無辰。
往日裡風光無限的四皇子,現下狼狽不堪,唯有眸子裡滿是赤誠。
被趙陌勒令滾進來時,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父皇,兒臣是冤枉的!”
少年不複往日張揚,瞧著趙陌的眼神更是小心翼翼,趙陌瞧著他,在心中罵了一句蠢貨。
這是他寄予眾望的孩子,卻在這時候讓他大失所望。
“來人,將四皇子帶去大理寺。”
他一句話就判定了趙無辰的命運,也讓後者神情倉惶:“父皇明鑒,兒臣一心隻想侍奉您,絕無半點僭越之心啊!”
回應他的,則是皇帝帶著怒意的聲音:“都是聾的麽?帶他下去,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
四皇子的事情,像是扔進水裡的一枚驚雷,炸的水面四濺,惹得人心惶惶。
前朝亂成了一團,才到了后宮,齊妃又哭哭啼啼的前來,與他說四皇子的冤枉之處,可惜話沒說兩句,便被趙陌給勒令禁足。
“你的好兒子做了孽,如今還敢來與朕求情?”
趙陌隻覺他們母子爛泥扶不上牆,齊妃出自撫遠將軍府,父親是鎮守西北的齊躍,皇帝有心籠著,可惜爹英雄兒狗熊,他如此,齊躍也是如此。
對著哭哭啼啼的齊妃,趙陌懶得解釋太多,著人將她送回去。
他心煩意亂的回長樂殿,卻又在半路駐足。
秋日微風和煦,有琴聲撫平了他的焦躁。
趙陌凝神,循著琴聲而去,只見涼亭上有少年撥弄琴弦,眉眼低垂,恬淡安寧。
他心中一動,放輕腳步走過去,那人卻到底被腳步聲驚擾,抬眼的一瞬間,先是驚喜,又是忐忑:“兒臣給父皇請安!”
趙陌的那點旖旎心思,瞬間散了個乾乾淨淨。
遠遠瞧著是個剔透的人,到了近前才發現是自己兒子……
趙陌自認不是禽獸,只是難掩那麽點尷尬,輕咳一聲,道:“起來吧。”
內侍王橋則是笑道:“雖說是初秋,可六殿下身體弱,水榭又寒氣重,奴才去給您取件外衣吧。”
他意在提醒,趙陌拘謹的道謝,趙陌這才恍惚想起來,這是他的六兒子趙無策。
趙陌兒子多,趙無策生母是舞姬,自出生就不被他放在眼裡,雖說也時時來請安,可惜十次裡有八次,趙陌是懶得見他的。
但大抵是這琴聲撫平了他心中的焦躁,趙陌的神情也和藹了下來,讓王橋去取長樂殿取大氅,自己則是在他原先的位置坐下:“何時學的撫琴?”
趙無策面對他時,神情拘謹且孺慕:“有兩三年了,跟著姚先生所學,只是學藝不精,父皇恕罪。”
少年人身量高,只是偏瘦了些,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
趙陌看了他一眼,這孩子生的好,眉眼精致,眸光剔透,單純的不諳世事。
所以對他的孺慕之情也一目了然。
先前未曾留意過,后宮倒有對他真心的,可惜被他忽略了。
趙陌念及此,目光又落在一旁的石桌上。
那是一疊抄到一半的佛經,趙陌隨手拿起,就見趙無策緊張了抓住了袖口。
待得瞧見上面所抄的是金剛經,心中了然,問:“給誰抄的?”
趙無策臉紅了一瞬,輕聲道:“給父皇。”
趙陌輕笑,目光落在金剛經上,字寫的規矩,如人一般,是個知禮膽小的,可惜了,難成大器。
不過麽……
趙陌站起身來,問他:“朕沒記錯,你如今還未領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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