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派去和談的將士裡,便有陸策。
彼時陸策身上傷勢未愈,幸好和談的城池在康安,距離不遠,也免了他受傷還要跋涉之苦。
和談第一次,並不順利。
文臣們口若懸河,互相為自己爭取最大的權利,陸策是武將,從小就不耐煩聽這些掉書袋,一拍桌子罵對方癡心妄想,末了又撂下一句:“少特娘的給我扯淡,若要戰,我大周奉陪到底。”
他摔簾子走了,倒讓一眾文臣目瞪口呆。
第一次和談都是在試探對方底線,自然談不出結果。
到了晚上,還要互相坐在一起借著宴會的名頭再次試探。
陸策身上有傷,喝不成酒,瞧著他們推杯換盞的,索性出去透氣,走了沒幾步,就察覺不對。
他不動聲色的往前走,路越走越偏,到了一處拐角,閃身進去。
長街上現出一道人影,下一刻,就有刀架在了他的頸側。
瞧見那人的模樣時,陸策冷笑一聲:“和談的使臣,也愛偷雞摸狗?”
這人他認得,年約四十,面白短須,宴會上的熟面孔,名叫林州,是吳國來議和的使臣之一。
刀架在脖子上,林州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緊張,又訕訕的笑:“陸大人別誤會,我沒有惡意的。”
他說著,先抬起了手,陸策目光睨著他:“沒惡意,但也沒好心。”
“陸大人怎知不是好心呢?”
林州盯著他,說:“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我有些話,想私下與您說。”
陸策目光凝在他臉上,又反手收了刀:“無事不可對人言,要談就擺在明面上,那些私下裡的把戲,我沒興趣。”
他轉身走,林州又叫他:“如果,是你的身世呢?”
陸策頓住了腳。
他回頭看林州,見男人的臉上帶著點急切,慢慢的問:“什麽意思?”
……
“武帝之子。”
陸策重複了下這句話,又驀然笑了起來:“你拿我當傻子麽?”
方才林州的話,讓陸策起了點心思,將人帶到下榻的住所,想看他到底想耍什麽心眼。
誰知竟從他嘴裡聽到了這麽一句話。
見陸策不信,林州的神情就有些急切:“我句句屬實,你的確是武帝的兒子,按著排行,當為六皇子。”
陸策靠在椅背上,一條腿放在案上,坐姿都帶著點匪氣。
“騙鬼呢?”
他指了指自己:“我若是你們吳國的六皇子,怎會在大周?”
林州被他的話噎了下,好一會兒才說:“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陸策睨著他,神情冷淡:“或者,閉嘴滾蛋。”
他話說的糙,那人倒是有些坐立不安:“此事,得從二十年前講起……”
二十年前,武帝趙陌被刺殺身亡。
刺殺他的,是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便是你母親嶽紅櫻。她出身於鎮國公府,鍾鳴鼎食之家,卻被武帝設計戕害,致使滿門含冤而亡。你母親逃出生天后,設計進宮,以美色誘之,借機將武帝誅殺。”
趙陌死後,她借由亂局,由下屬接應逃了出來。
那之後,吳國便成了一鍋粥,而嶽紅櫻,也在一年後的亂局中,消失不見。
“那時京中遇到危險,我們保護不周,才致使她失蹤。這麽多年過去,我本以為你們母子早已不在人世,可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六皇子!”
林州說到這裡,神情裡都帶著亮光,陸策卻只是定定的看著他。
聽那人問他:“你母親現在何處?”
他方才慢慢的說:“死了。”
他瞧著眼前人,神情冷淡:“十年前就死了。”
林州的表情有一瞬僵住,呐呐的問:“死了?”
陸策點頭。
他就像是瞬間被抽幹了骨頭似的。
半日,他才又抬起頭:“她雖死了,但你還活著,這是老天有眼。你是吳國的六殿下,本該是遨遊四海的龍,不該困在這裡當一個小小的左將軍。殿下,隨我回吳國吧,那裡自有你的一番天地。”
林州神情堅定,眼含熱淚,像是全然的為他著想。
陸策手指撐著額頭,嗤了一聲。
他坐直身子,問林州:“假設你說的全都是真的——我還有件事兒不明白。”
林州便說:“你問。”
“你當年,見過我?”
林州重重的點頭:“當然,我還抱過你呢,那時你剛出生……”
陸策點頭,又問:“那,我母親是什麽時候發現懷孕的?”
林州歎了口氣,說:“自宮中將她營救出來之後,約莫兩個月,她身體不適,大夫診脈,道是她已經懷孕三月有余。”
“哦。”
陸策又笑一聲,才說:“那就奇怪了。”
林州看著他的表情,生出一直不好的預感。
陸策站起身,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的瞧著人,散漫的開口:“趙陌身亡,你們能救出我母親。我出生後,卻又因亂局致使她失蹤。怎麽樣的亂子,能比趙陌駕崩還亂呢?”
他釘釘的瞧著眼前人,一字一頓的問:“到底是我母親遇到危險,你們保護不及。還是她覺得,危險就來自於你們,所以才逃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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