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一個個為他鳴不平,那我呢,直到北涼滅族,我都沒害過他,我不知道萬坤閣,但我最後,家破人亡,活的像個孤魂野鬼,就是應該的麽?”
他在承華的軀殼中時,眼睜睜的看著玉衡那麽輕易就愛上別人,是因為承華裝的有多像麽?
不是的。
承華那拙劣的演技,根本瞞不過誰。
他透過那雙眼睛,曾不止一次留意到父王母后眼中的悲歎,他們其實知道,這不是他。
只是,沒有一個人敢去拆穿,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失去這最後一個了。
每個人,都好似真心實意的愛過他,最後,又都選擇了拋棄他。
殷冥道:“什麽情蠱,我知道早就解開了,他解的毫無留戀,好似早就迫不及待的同我一刀兩斷,就像他要施展情蠱,才能同我有一絲羈絆,我在南水近十年,我們之間又算什麽呢?”
太恨了。
實在是太恨了。
殷冥記得清楚,他離開南水時,玉衡眼眶通紅,拉著他的手,說的是,等到我在南水呆膩了,就去北涼找你。
他要找的,是殷冥,而不是承華啊。
分明,他們才是最先遇到的!
殷冥越說越急,越說越激動,胸膛起伏劇烈,眼眶乾澀發熱,他滴不出眼淚,卻像是要把喉嚨撕裂,吐出血來。
“他歷劫九世,唯獨最後一世,我裝成他喜歡的那人的樣子,扭曲自己的性格,裝成我最厭惡的人,他才肯看看我……”
“他毀了我的一切,對我沒有半分愧疚,我不能恨麽?我不該恨麽?憑什麽好像都是我的錯?”
殷冥喉嚨裡發出細碎的哽咽,眼眶終於濕了,黏糊糊落在手上,是紅色的。
這麽多年,他一直堅信,他有足夠的理由去怨恨玉衡,甚至,他大可以更加狠毒些,他一直認為,自己已經足夠仁慈了。
他沒有要玉衡的性命,還讓他執掌九荒殿,他想要的,除去自由,也沒苛待小氣。
在重嬰散盡修為留了玉衡身魂不滅之後,是他逆天而行,私開了臨淵殿輪回鼎,甘受反噬,保他的魂魄不墜阿鼻,以神道輪回往生。
可今日,一切都赤裸裸的揭開了,他無法自欺欺人,也無法再找些冠冕堂皇理由。
沒了家仇宿恨這層遮羞布,他只是因為嫉妒和求而不得,造成了今日,所有人的不幸。
“……”
殷冥捂住眼睛,半晌,指縫之中,不再淌出新血,他啞聲道:“鈴蘭。”
“嗯……”
對面的人好似冷靜下來了,他的背脊佝的可憐:“方才,你要說什麽,都說清楚吧。”
第228章 番外篇之不配
瑞靄搖曳,祥雲不絕,白鶴聲鳴,白玉宮觀,世人萬般憧憬的神界,卻有一殿地處西南,常年陰煞,正是九荒殿。
其實,早在最初,九荒殿選址時,殷冥本來未挑中這塊地方。
此處偏遠,背靠神墓,水天橫接之處,陰煞氣不絕,玉衡只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頭。
玉衡道:“此處風水不好。”
他本都要走了,聽到玉衡說話,腳步一頓,鬼使神差道:“就此處了。”
“……”
玉衡看向他,眼神不甚理解,他猶豫片刻,才道:“這是你的神殿,座不可改,並非玩笑。”
“我說此處正好。”
“……”
他等著玉衡反駁,可玉衡卻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熱衷於與玉衡唱反調,玉衡太沉默了,若非必要,十天半月都不開口。
他同玉衡之間隔了太多,兩個人回不到過去,他不可能心甘情願放玉衡走,隻想著如此糾纏著,心想著也算長久。
他折磨了玉衡一輩子。
今日,卻聽到有人說,玉衡神君並非完全不在意你的。
鈴蘭說:“您未復國前,他每個月會給我一錠金子,讓我守住您,他要我盡心盡力,倘若您死了,這錢就斷了!”
“……”
“當年招魂之時,我就在旁邊,召來兩個魂魄時,他的表情實在難看,是真沒想到會如此,他叫了上神您的名字,您留下後,他似乎有些恍惚,逼問了另外一個魂魄的名字後,被您拒絕,他也就在沒提起過了。”
“……”
“他雖沒說,但我覺得他是對您有愧疚的,否則,也不會我每次有事找他,無論有多困難,他都幫忙……當時上神無法抑製情期,生了不少事端,他給了我一顆臭烘烘的珠子,叫我收好,那東西能抑製信香暴動。”
鈴蘭跪在地上,說了很多。
殷冥沒有聽完。
他知道,此時鈴蘭將這些過往全盤托出,其中定有蹊蹺,也許有什麽人,正等著看他這幅模樣,可他完全沒有心思刨根問底,他耳邊轟鳴,每個字都在腦袋裡錐刻盤旋,他撒腿便往回跑,回過神時,已經到了殿前。
他想見玉衡。
今日發生了太多,他想安靜躺在玉衡身邊,一件件捋清楚。
他想抱住他,哪怕是具冷冰冰的屍體,哪怕他什麽問題都不會回答。
是屍體又如何,玉衡永遠都在他身邊。
殷冥赤紅著眼睛踏入殿中,腳步一頓,光明新神正坐在九荒殿中,他在地府中走過一遭,他還沒走。
殷冥沒有心思同他糾纏,開口道:“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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