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看了眼李屠夫的腦袋,上頭確實一道肉疤,從前額橫貫後腦,又看看被綁在架子上的少年。
玉衡又道:“那他病好了麽?”
村人一僵,隨即又道:“不過頭痛,就是中了邪,喝幾碗觀音香水就好了,如今開了腦袋,誰知道以後有什麽後症,更莫說他還要五十兩白銀,這江湖騙子,不是要人性命麽?”
玉衡“哦”了聲,眼睛骨碌轉了一圈,再不言語。
火把扔到枯草葉上,火苗卷起,騰然躥起三尺高,四下驚呼,往後退了幾步,火勢大凶,架上的人瞬間便被吞沒,隻聞得焦臭,耳邊劈啪,不到一盞茶功夫,連架子帶人,都成了團灰。
那村人見撞大驚,回頭道:“我就說他是個妖孽,您看……”
可他身後,早就沒了人影。
玉衡救了個人。
捏換位咒時,他與台上少年對視,隻那一眼,他竟然全身發熱,腿間酸熱,險些跪在人前。
玉衡把人帶回南水,路上問他:“人家叫你除祟,你做什麽開人家腦袋?”
少年道:“一個屠戶,殺孽太重,萬物皆有靈,刀下煞氣反噬,在他腦袋裡生了煞種,一個肉疙瘩,折磨他日夜難受。”
玉衡道:“你這法子以前可有用過?”
“沒有。”
玉衡越同他說話,身上越熱,漫不經心道:“還真膽大。”
到了南水,玉衡隨意找了間房把人關了,回了房中,隻覺得那把邪火莫名是燒到他自己身上。
玉衡一夜未眠,靜心咒念了整夜,第二日神色懨懨,哈氣連天,打算把昨日順手救的人送走,在南水找了一圈,都未見著那少年。
玉衡心道,莫非是他識趣,一醒便走了?
南水結界,易出不易進,玉衡又找了兩圈,實在尋不著人,當日又有個山下燒香求助的,一來二去,便忘了有這回事。
兩三月後,轉眼已到深秋,玉衡隻覺得南水的果子今年收成不好,往常年要掛滿樹的梨子,隻結了一半。
三月之中,玉衡夜中時長高熱,腿間濕成一片,輾轉難眠。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妥,玉衡又進了藏書閣,剛踏進來,便覺得不對。
閣中有一股難言的酸臭味道,玉衡左右找了一圈,並未見著有人,他順著那股臭味兒繞了數圈,才見著了前幾個月,救出來的那位“道士”。
蓬頭垢面,衣衫不整,手上還捏著本道家藏本。
玉衡眼疾手快,一手搶過藏書,一把抓住那人襟口,微扯嘴角,道:“你怎麽進來的?”
那人平靜道:“門上沒鎖。”
玉衡怒極反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別人家的東西,未經同意,不該偷看?”
那人眼中逐漸湧出一種狂熱,他道:“知道,但忍不住。”
他這不知悔改的模樣,著實叫人火大,玉衡氣的牙癢,一把掐住少年脖頸,露齒笑道“抱歉,本派秘籍,概不外傳……”
玉衡小聲道:“泄密者死。”
這話十成十的就是句恐嚇,當時的玉衡,要他除祟,不過抬抬手指,但若要他殺個人,他還真不敢。
玉衡手指剛一用力,閣中卻驟然爆起一陣奇香,玉衡當即四肢發軟,竟直跪在地,上,體內如強行燒起把灼火,喘息滾燙。
一股濃烈至極的香氣,掩蓋了屋中所有味道。
玉衡咬緊牙關,啞聲道:“你做了什麽?”
那人置若罔聞,從閣中轉了一圈,眼中全是不甘,癡癡道:“若再遲些……”
說罷,又從架上拿下幾本書塞進衣裳,整理好了,才蹲下身,對玉衡道:“放心,你救過我一命,我自不會害你,不過……”
“你一個坤澤,怎麽逃過北涼王室的搜捕,在萬坤閣外活著的?”
玉衡道:“坤澤?”
那人笑了一聲,道:“你不要說,你不知道什麽是坤澤?”
玉衡未語,眼神中卻微有茫然。
那人道:“我倒是說為何一個情躁期的坤澤,竟會不要命亂跑,原是如此……”
“原來,你根本不知,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這話說的刺耳,玉衡微微抬眼,寒光畢露。
那人又道:“不過,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 上,我就幫幫你……”
那日種種,全湮在漫天信香之中,玉衡下意識掙扎,卻還是被咬破了頸後皮肉,留下一道深重咬痕。
難以言說的劇痛從後頸蔓進血液,好似征伐,強行肅清又霸道融合,體內翻天覆地,玉衡伏在地上,昏昏喘息。
恍惚中,玉衡看那人又往懷中塞了幾本書,道:“南水偏遠,乾元並不多見,但你這性子,日後定出意外。
我如今標記你,雖不能讓你永不入情期,但卻能叫你在情期外,不會信香外溢,不會叫人輕易察覺……”
那人道“只是苦了你,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信香這個,以後還是要隨了我。”
“我叫重嬰,我欠你一命,日後若要相幫,便到五台山上找我。”
“你……”
玉衡眼前一黑,話未說完,便昏過去。
再睜開眼,已是三天后,藏書閣早就沒了人影,玉衡在地上重錘一拳,疼得直抽涼氣。
玉衡把亂七八糟的藏書架收整利索,通風換氣後,才起身出了藏書閣,把門鎖好。
身上黏膩,玉衡洗了個澡,他覺得身體裡好似有什麽變了,又說不清楚,身上有股旁人的味道,說不出是什麽,玉衡聞了許久,隻覺得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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