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你想這麽多,你可少操點心吧叔叔。”唐鷺悶悶地貼著他,“我是心疼你,你以為你裝著樂呵呵的我就不知道你心裡難受?
凌青壁怔了怔,就像是有人在他心口窩點了麻筋,酸酸澀澀,卻又從最深處泛起一抹甜。
“嘖,看破別說破,我不要面子嗎?”他把被子往上裹了裹,低聲笑道。
唐鷺轉頭在他太陽穴上親了一口:“你我之間還要什麽面子,叔叔什麽樣子我沒見過。”
凌青壁:“……”
“我年輕的模樣你就沒見過。”他促狹道,“我十八歲的時候,那也是玉樹臨風英俊瀟灑,好些同袍家的姑娘都偷偷愛慕——哎,疼!”
忘了糖包偶爾會變醋包,這下耳朵上被咬了一口,頓時又熱又疼。
凌青壁鬱悶:“不說心疼我嗎?心疼我還欺負我。”
“只有我能欺負你,別人都不行。”唐鷺貼在他耳邊,聲音又低又啞,“我可能是個不孝子,現在我想弄死申屠潯,好像更因為他連累了你。”
凌青壁在他唇上啄了啄,笑道:“我可真是受寵若驚。”
“可申屠潯畢竟是你阿伯。”唐鷺猶豫片刻,“雖然你們現在感情並不深厚,但他總算是養育過你,我不能……逼著你為了我與他為敵,你不攔著我,我覺得已經很夠意思了。”
“傻蛋,他是申屠潯啊,杳溟宮宮主,手上血債累累,正道人士得而誅之,那幾年的養育之恩比起維護武林正義,又算得了什麽。”凌青壁歎了口氣。
說起來,他與阿伯之間的關系確實怪怪的,沒有什麽感情在裡邊,重逢後只有一解當年疑惑的輕松。
他輕輕摩挲著唐鷺的後背,低聲道:“那四年我們之間並不是相濡以沫的關系,我總覺得他不是很喜歡我,可能出於內心的一點良知,勉強帶著我罷了。他很少跟我說話,我既怕他,又依賴他,怕他會不要我,所以才盡可能地讓自己學得獨立自主,不需要他的照顧,反而努力去照顧他。”
“或許就是這種擔心,才讓我覺得那些日子他的消失,其實就是把我扔了,因此我才沒有執著地等他,只等了那麽幾天就心灰意冷地離開了。再相見時,我也沒有特別驚喜,跟他之間客氣比較多,仍舊不親近。現在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那點昔日舊情似乎也蕩然無存了。”
唐鷺抱緊了他:“既然這樣,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不必客氣。”
凌青壁嗅著他身上獨有的氣息,是體味和微微汗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雖然一天都在比武,但畢竟是冬日,倆人沒出多少汗,這氣味並不難聞,倒像是花霰樓裡那加了料的熏香,竟令他在這本該沒有興致的時候起了興致。
“糖包,嬌嬌~~”凌掌門臭不要臉地用鼻尖去蹭唐鷺的鼻尖,用氣聲說,“要不你欺負欺負我?”
“你有心情?”他疑惑道。
“嗯,活動活動,出口惡氣,反正三天都不能打擂台,歇著也是歇著。”凌青壁五指在唐鷺肩膀上時而靈活地輕輕敲打,時而像撥弄琴弦一般撥拉一把,撩人得不行,嘴上卻又裝作非常體諒,“當然,你要是累或者沒心情,我也不強求。”
唐鷺:“……”
小糖包目露精光,抓住凌青壁的手腕一擰,就把他反轉了半圈,手別在後背製住,然後貼在他耳邊輕聲道:“是你自己要求的,可不許求饒。”
“笑話,知道我們‘靈翅’的原則是什麽嗎?就是決、不、投、降!”凌掌門大言不慚。
但是這天晚上,他險些就打了臉,“嬌嬌”、“小糖包”翻來覆去喊個不停,討饒的話屢次衝到嘴邊,被最後一點尊嚴強行守住。怕外邊景霄聽見,他還得壓著聲音,嘖,怎一個“慘”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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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萱、林嬸還有三紅都在各自的房間裡待著,花雨深抱著被子坐在廳房的榻上,望著窗外的月光,完全無法入睡。
師兄能替自己說話,說明他護著自己,但師兄本就性格良善、寬容待人,或許換了別的師弟師妹,他一樣會挺身而出。
這不代表任何他對自己有任何特殊的感情。
或許事到如今,自己不該在奢望些什麽,或者更應該離師兄遠一些,免得使他陷入兩難的境地。
可是花雨深總是覺得不甘心,她不想這樣不清不楚地失去一切,哪怕被師兄拒絕,她也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於是她當機立斷,跳下榻穿好靴子,剛衝出門,就看到對面周靖也推開門出來。
四目相對,兩人心照不宣,但兩邊房間都有人,樓下大廳不便去,實在沒有能聊天的地方,周靖指指頭上,他倆便很默契地一起上了屋頂。
就快到十五了,月亮只差一塊邊就能變成圓的,但此刻它半邊臉被雲朵給擋住,隻得一個淡淡的光暈,照得人面目都顯得模糊了許多。
花雨深與周靖默默地並排坐在屋頂上,看著夜裡寧靜的小鎮,原本滿腹心事,竟不如如何開口。
周靖的心情更複雜。他看起來有點憨,但心裡很多事兒都門清,被凌青壁救下來的這些年,他出於感恩和崇拜,幾乎是照著他師父的模樣去成長——除了不要臉,這是天生的性格,他學不來。
他與凌青壁一樣嫉惡如仇,也一樣心胸寬廣、俠肝義膽,更是如出一轍的顧全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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