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起身,便躺在床上,想些有的沒的事情。人在百無聊賴之時,腦海往往最為活躍。
他想到了趙瑥,趙瑥送他回來的時候,神色焦急。如今他既然已經醒了,是不是應該找人給趙瑥報個平安?
可這大晚上的,專門讓人過去跟趙瑥說自己退燒了,是不是又太小題大做了?
謝九塵胡思亂想之際,外邊傳來敲門聲。謝九塵啞著嗓子道:“請進。”
門“吱呀”一聲開了,謝九塵萬萬沒想到,推門而入的人會是趙瑥。
趙瑥來到床邊,問:“你怎麽樣了?”
“好多了。”謝九塵維持著怔愣的模樣,“你怎麽來了?”
趙瑥眉梢一揚:“聽你的意思,我是不能來?”
謝九塵立即道:“不是。我只是想起……你之前說過,你覺得我爹不會喜歡你,所以你不會進來。”
那是在一個傍晚,二人一個從書院回來,一個從藥鋪回來。剛好碰上面了,便打了個招呼,趙瑥聞著謝府裡頭傳來的味道,問:“你們做了烤羊腿?”
謝九塵道:“是啊,很久沒有吃烤羊腿了,廚房做了許多,你要不要也來吃?”
“不了。”趙瑥淡淡一笑,“你父親恐怕不歡迎我。”
謝九塵驚詫道:“趙兄怎麽會這樣想?”
趙瑥道:“你爹是儒學大家,而我銅臭滿身,怎麽想,他都不會喜歡我。”
謝九塵極力道絕無此事,可趙瑥還是再三推脫,最後誰也沒有說服誰,各回各家,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趙瑥道:“對,現在我依舊這麽想,所以我沒走大門。”
“趙兄沒走大門?那是如何進來的?”
“明燭,我們兩家只有一牆之隔,你說呢?”
謝九塵:“……”好了,他知道趙瑥是如何進來的了。
“可你又怎麽知道,這裡是我的房間?”
“我瞎找的。”比翻牆惡劣百倍的事情他都做過,趙瑥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麽,哪怕是在謝九塵面前。
他低頭看著謝九塵,看他沒有血色的臉,和同樣蒼白的唇,問:“昨日我問你要不要去看火龍的時候,你已經感到不舒服了,是嗎?”
謝九塵道:“……是有點,但那個時候,我以為只是小病,很快便會過去。”
趙瑥又問:“昨夜走在路上的時候,你很難受嗎?”
“也沒有很難受,只是有些頭暈罷了。”
謝九塵躺在床上,趙瑥站在床邊,蠟燭的火光在他身後,他高大的影子壓下來,讓謝九塵感到一絲壓迫感。
趙瑥沉默片刻:“為何不直說?”
謝九塵實話實說:“不想掃你的興。”
“我的想法,有這麽重要麽?”比你的身體還重要。
謝九塵不知道趙瑥在想什麽,隻憑邏輯答話:“當然重要。每個人的想法都很重要。”
每個人……趙瑥神色微微一黯:“原來如此。”
謝九塵又想著道歉了:“昨夜掃了趙兄的興,連花燈也沒有放成,真是抱歉唔……”
趙瑥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條手帕,按在了謝九塵的唇上。
“別說道歉的話。”趙瑥單膝跪在他的面前,目光在他的臉上逡巡。
謝九塵向來是個隨意之人,他喜歡聽別人的話,反正他是這樣也可以,那樣也可以。他怎麽樣並不重要,能讓別人高興就行。他平生最強硬的時候,便是強迫別人收下他的銀兩的時候。除此以外,他都像一個沒脾氣的人。
所以趙瑥讓他不要說,他就不說了。
手帕遮住了他的口鼻,他聞到了淡淡的竹香,這香氣或許有安神的效果,他閉上眼睛,在寧靜之地中徜徉。
趙瑥以為他要睡了,便收起帕子。他向來不懂得收斂這個詞,謝九塵閉上眼睛後,趙瑥更加肆無忌憚。他的目光沿著長睫往下走,走過謝九塵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唇,流暢的下顎,最後滑落到他的喉結之上。
謝九塵突然睜開眼睛,趙瑥一愣,隨即視線上移,撞上了他的目光。
“你……”謝九塵剛開口,門又被推開了,來人走路幾乎無聲,因此屋內二人並無察覺。
畢秋泉見屋內燈火通明,料想謝九塵也並未睡著,便直接推門而入道:“謝兄,我……”
他走近來,腳步突然頓住。趙瑥單膝跪在謝九塵面前,二人都睜著眼睛,沉默對望。畢秋泉看了眼謝九塵,又看了眼趙瑥,目光在二人臉上來回轉動,一時間搞不清狀況。
“謝兄,這位……朋友,我打擾到你們了?”
趙瑥見此人與謝九塵年紀相仿,英俊筆挺,猜測這便是謝九塵口中的“俠客”畢秋泉。他並未與畢秋泉打招呼,收回目光,對謝九塵道:“明燭,你好好養病,我先走了。”
謝九塵道:“好,趙兄慢走……”他看著趙瑥的背影,欲言又止。
畢秋泉來到床前,問:“謝兄,他是誰?”
謝九塵道:“他是趙瑥。”
“原來是他。”畢秋泉在花溪城中待了也有段日子了,自然聽說過趙瑥的名字,“你們……”
“我們是朋友。我生病了,他來看看我。”
畢秋泉是江湖中人,倒沒什麽門第偏見,覺得書香世家的公子跟一個白手起家的商人不能交朋友。他道:“我也是來看謝兄的,你的身子好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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