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塵笑道:“天地再廣闊,那也不是我的天地。我若能守好心中的一方天地,已經算得上是難能可貴,不敢奢求更多了。”
畢秋泉道:“謝兄心中有根,而我是一個俗人,自然沒法跟謝兄相提並論。若哪日我想不開,真的娶妻生子了,便將孩子送到謝兄這裡,請你來教導他。”
“會有那麽一天嗎?”
“世事無常,難以預料。”
“若真有那麽一天,我一定會盡我所能。”
畢秋泉想到那個場面,妻子笑著看他,孩子纏著他到處亂爬,而他被妻兒困在家中,江湖成了只有夢裡才能去到的地方。想一想,便已經是心驚膽戰,他搖頭道:“罷了,還是不要有那樣一天吧。”
二人對視一眼,均笑了起來。他們又閑談了會,正值謝孺年回來了,說今日家中的廚子請假了,要帶二人出去吃飯。
畢秋泉一聽,便道:“伯父,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今晚我來做飯吧。”
在江湖摸爬打滾慣的畢秋泉,對自己的廚藝頗有信心,謝九塵不會做飯,而謝孺年是懶得做飯,那就由他來大展一番身手,也無不可。
謝孺年猶疑道:“你是客人……”
畢秋泉大手一揮:“我都在府上住這麽久了,伯父還當我是客人,就是把我當外人的意思。”
“父親,無覓想去做飯,就讓他去做吧。”謝九塵在一旁幫腔。謝孺年至今還不知道,謝九塵便是在廚房認識的畢秋泉。
“行,你去做吧。需要幫忙的話就來喊我們。”
“放心,都包在我身上了。”
半個時辰後,畢秋泉捧來四菜一湯,三人直接坐在亭下用膳。謝孺年嘗了一口黃牛小炒肉,讚道:“味道不錯。”
畢秋泉道:“當然,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伯父,你多吃一些。”
天氣轉涼,時不時有冷風拂過,但好在飯菜熱騰,幾人坐在亭下,也並不覺得寒冷。謝孺年不知畢秋泉的故事,隨口問:“還有幾個月就過年了,秋泉到時候要回家了吧。”
畢秋泉與謝九塵對視一眼,道:“比那還要早一些,可能再過半個月,我便要離開了。”
“這麽快?”謝孺年的反應跟謝九塵一樣。
畢秋泉道:“是啊,家中還有些事情,得處理一下。”他前兩日已經在花溪城中看見熟悉的身影,若再過一段時間還不走,恐怕那些人便能找到謝府了。
縱然他們不會傷人,可在謝府大打出手,鬧得也不好看。更何況,下個月江湖還有一場盛事,他也想趕去湊個熱鬧。
謝孺年也沒挽留他,他的年紀更大,心知聚散如浮雲,強留不得,便道:“若是得空了,以後可以回來看看。”
“一定一定。”
謝九塵聽著他們談話,心中還是有些傷感,吃完飯後,發現天上又是一輪月圓,他才發現,距離中秋,原來已經過了半個月了。
時間原是過得那樣快,他在千萬峰的時候,覺得時間是過得很慢的。可不知為何,下了山之後,卻覺得時間如大江東去,奔騰直流。
他心緒浮沉,便想出門走走。
黎笛正在趙府門口走來走去,謝九塵一踏出門,他便立刻進門,對坐在門邊的趙瑥道:“公子,謝公子出門了。”
趙瑥立刻起身,一邁步也出了門。他出來之時,剛好撞見謝九塵經過。謝九塵也看見他了,停下來道了聲:“趙兄。”
自從翻牆去謝府探望謝九塵之後,趙瑥已經有十數日沒看見他了。如今看見謝九塵,覺得他清瘦了一些,趙瑥道:“明燭是要去哪?”
謝九塵道:“沒什麽地方要去,打算隨意逛逛,趙兄呢?”
趙瑥道:“巧了,我也是。”
“既然如此,要一道嗎?”
“好。”
趙瑥走下台階,二人並排向前方走去,走了十幾步後,便到了十字街口。他們沒有商量地點,因此謝九塵下意識地往左走,而趙瑥下意識地往右走。各自邁出一步後,都反應過來,收回了腳步。
謝九塵心中本就裝著“聚散”二字,因這一事,不免又添上了感想。往右走,是商鋪林立的地方,而往左走,便是往城外的方向走去,他心道:“我與趙兄,或許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關系,終有一日,怕是我們二人也會南轅北轍。”
趙瑥並不知他心中所想,道:“我們走左邊吧。”
謝九塵搖頭道:“趙兄不必遷就我,我們走右邊吧。”
“你讓我不要遷就你,可你為何要遷就我?”趙瑥道,“走左邊吧,既然是隨意逛逛,便走去清淨些的地方。”
謝九塵卻堅持道:“先走右邊吧,我今晚會走許久。等走完右邊,趙兄若要回去,我便獨自再逛逛。”
“好。”趙瑥見他眉眼低垂,問:“明燭因何事不快?”
謝九塵抬起頭來:“我的神情很明顯嗎?”
“你藏不住事,情緒都寫在臉上了。”趙瑥看見謝九塵的第一眼,便直覺他不快樂,哪怕謝九塵並未板臉皺眉。
謝九塵道:“也不是什麽大事,便是突然覺得,天下沒有不散之筵席,這句話還真讓人傷感。當年上千萬峰的時候,我不舍得爹,但知道爹會在原地等我,而我也很想到千萬峰上,所以我還是去了。而從千萬峰離開的時候,我也舍不得師父,但又想回到爹的身邊……總而言之,離別總是難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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