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筆笨拙,畫風粗糙。這樣的評價自然不好說出口,謝九塵不想騙人,便岔開話題:“看來趙公子,已經得償所願。”
趙瑥卻搖頭道:“生財之道,永無止境。”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完全忘記了一旁的黎笛,直到一聲“咕咕”再次想起。黎笛紅了臉,他中午胃口不好,吃得少,但畢竟是年輕男子,晚上餓得極快。
這聲“咕咕”喚醒了二人,趙瑥想著時間也差不多了,道:“黎笛,讓廚房上菜吧。”
“是。”黎笛飛快去也。
紅木桌子紋理細密,厚重圓潤,趙瑥坐在了謝九塵的對側,不經意開口:“聽聞謝公子在歸山書院中,頗受歡迎。”
他是怎麽知道,我在歸山書院中教書的?謝九塵有些疑惑,轉念又想,趙瑥是商人,必然消息靈通,倒也沒什麽奇怪的,便道:“趙公子過獎了。”
趙瑥問:“謝公子不考科舉嗎?”
謝九塵搖頭道:“我雖喜愛讀書,卻對官場毫無興趣。”
人生在世,能憑“興趣”二字行事,當真是萬裡挑一的幸運。趙瑥又問:“謝公子多大了?”
“二十六了。趙公子呢?”
“我比謝公子長了兩歲。”
他們一口一個“趙公子”、“謝公子”,謝九塵不知趙瑥是怎麽想的,但他這樣喊著,著實別扭。他道:“我字明燭,趙公子可以直接喊我的字。”
明燭。趙瑥琢磨著這兩個字,他明明知道,卻仍假裝不知:“可是‘蒼山負雪,明燭天南’【2】的明燭?”
謝九塵道:“正是。敢問趙公子的字是什麽?”
“趙某粗人一個,並沒有字。”趙瑥稍稍挪開目光,“我年紀比你大,若明燭不介意,可喊我一聲趙兄。”
“趙兄……”
正說話間,黎笛一手捧著一道菜,火急火燎地進來了。他將菜放到桌上後,連忙用手指捏住耳尖,汲取那一點涼意。他進來沒多久,幾個下人也到了正廳,捧菜上桌,一道糖醋酥魚,一道清燉小牛犢,一道鮮菇燉雞,一道麻醬拌蘿卜絲,一道水晶龍鳳糕,還有一碗冒著煙氣的長壽面。
幾道菜的分量都不少,飯桌上只有三個人,可謂是極其豐盛了。
黎笛要做戲,自然要做全套,他坐在趙瑥和謝九塵的中間,將長壽面放到自己面前。趙瑥道:“明燭,略備小菜,招待不周,請動筷吧。”
黎笛今日已經生出了太多的疑惑,因此也不再想,他不過出去了一會,趙瑥對謝九塵的稱呼,怎麽就變成明燭了。黎笛餓了,此刻他的眼裡只有飯菜,等謝九塵夾走一塊小牛犢的時候,他立刻便將頭埋進碗中,大口吸溜起來。
黎笛大朵快頤,趙瑥吃得斯文,但速度奇快,而謝九塵吃得慢條斯理。
所以,等趙瑥主仆二人吃完之後,謝九塵還在慢吞吞地挑著魚刺。他挑完魚刺,抬頭一看,才發現面前兩人都在看他。謝九塵耳尖一紅,道:“我吃得太慢,阻礙到你們了嗎?”
趙瑥淡淡一笑,問:“你喜歡吃魚?”
謝九塵點頭。
這道糖醋酥魚,是先去掉鯽魚的內髒,洗淨之後放置在瓷罐中,調以薑、蔥、蒜、糖、醋等佐料,燜一個時辰方成。鱗刺都被燜得酥脆,入口即化,口味偏酸甜,但酸度和甜度中和得很好,味道鮮美極了。糖醋酥魚原本就是今晚的菜,另加的是清燉小牛犢和鮮菇燉雞,沒想到誤打誤撞,竟是撞中了謝九塵的喜好。
趙瑥問:“黎笛,你吃飽了嗎?”
黎笛揉著圓滾滾的肚子:“飽了。”
“那就出去吧。”
“什麽?”
趙瑥道:“你去集市上,看看有什麽喜歡的東西,買回來,就當是我給你的生辰禮物了。”
“好嘞。”假的生辰,真的快樂,黎笛歡快地蹦了出去,“我很快就回來。”
正廳中又只剩下趙瑥和謝九塵二人,謝九塵終於吃完了那條魚,口腹之欲得到滿足,人也變得懶洋洋地,他在趙府中吃了一頓飯,竟覺得自己的關系與趙瑥的近了許多。但畢竟還是第二回 見面,謝九塵努力尋找話題:“趙兄成親了嗎?”
“沒有。”
“趙兄已經二十八了,為何還沒有成親?”
尋常百姓到了這個年紀,都可以準備做祖父祖母了。
趙瑥反問道:“你也已經二十六了,為何還不成親?”
謝九塵認真道:“前些年,我一直待在千萬峰上。千萬峰上沒有女子……甚至連人也沒有幾個,我一心向學,不想成親。”
“巧了,我一心向錢,也不想成親。”趙瑥提到錢的時候,坦蕩極了,他就是喜歡錢,總有人笑他唯利是圖,他一概置之不理。
喜歡錢有什麽錯?他喜歡得直接坦蕩,強過許多口是心非的偽君子。
謝九塵並不鄙夷此話,他又與趙瑥又聊了一會,便微微一笑,起身告辭:“趙兄,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趙瑥隨之起身:“我送你出府。”
謝九塵本想拒絕,又覺得此時暮色已深,趙府那麽大,他恐怕不認得出去的路了。若是一人離開,在趙府中兜轉而不得出,最後尋人求救,可謂是尷尬極了。他想到這裡,便沒有拒絕:“那就有勞趙兄了。”
趙瑥帶謝九塵出去,二人一路上均沒怎麽說話,但也不覺氣氛沉悶。謝九塵到了門口,道:“趙兄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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