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謝九塵剛從書院回來,在院子裡陪棉花玩了一會,卻見棉花突然睜大眼睛,豎起耳朵,鼻子咻咻,對著趙府的方向“汪”了幾聲。
謝九塵不明原因,只能摸著它的後腦杓,盡力安撫它。
可棉花下一秒就躥了出去,幾步爬上謝府的牆頭,縱身一跳,轉瞬落入了趙府之中。
謝九塵急聲道:“棉花!”
棉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
一牆之隔。
趙瑥坐在涼亭下,正在整理此次出行的出入帳本,他皺眉看著撲向自己膝頭的哈巴狗,對黎笛道:“不是叫你把它扔出去,扔得越遠越好嗎?”
黎笛深感冤枉:“我扔了啊,扔得遠遠地,扔到城南的巷子中去了。這……我將它帶走的時候還特意蒙住了它的眼睛,不讓它認路,怎麽才過了幾日,它又跑回來了?”
二人剛剛都專注於手上的事情,趙瑥專注帳本,黎笛專注搖扇。
“你還問我?”趙瑥一把拎起哈巴狗,甩到黎笛的懷中,“再扔一次,扔出城外,別再讓我看見它了。”
黎笛拎著不斷掙扎的哈巴狗,心裡嘀嘀咕咕:“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任由它被做成狗肉煲,為何要將它買回來。說扔就扔,花了不少銀兩,你不心疼,我都心疼了。”
腹誹歸腹誹,主人的話不得不聽。黎笛道:“此時天色已晚。公子,出城一趟要不少時間,明日再去可以嗎?”黎笛說完,腹中傳出“咕咕”兩聲,他紅了臉,肚子餓的事實難以掩蓋。
趙瑥還沒說話,守門的下人匆匆而來:“公子,謝公子來了,說想要見您。”
趙瑥平淡地問:“哪個謝公子?”
“隔壁的謝九塵謝公子。”
趙瑥心中一動,道:“他找我有何事?”
“不知。但看謝公子的臉色,恐是急事。公子,要請謝公子進來嗎?”
“不了,我去一趟。”趙瑥掀袍起身,往屋外走去。
黎笛跟了幾步:“公子,那這狗……”
趙瑥不耐道:“先放著,明日再扔。”
黎笛應聲,拍了拍哈巴狗的頭,心道:“知足吧,你又多了一夜的安穩。”
趙瑥來到門口,謝九塵立在昏黃的燈籠下,周身暈出了一圈朦朧的光,他見趙瑥前來,拱手彎腰:“趙公子。”
“謝公子,有什麽事嗎?”
“不知你……”謝九塵頓了頓,“不知趙公子剛剛有沒有看見一隻渾身雪白的哈巴狗。”
趙瑥站在上一級台階上,比謝九塵足足高了一個頭,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謝九塵,眼裡露出點興味:“哦?那是你的狗?”
謝九塵看見了他眼中的揶揄,卻不明其意,隻點了下頭:“是。”
趙瑥嗯了一聲,道:“看見了,它現在就在我府上。”
謝九塵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害怕棉花跑到趙府之後,會又繼續向前跑,離開趙府,消失得沒有痕跡。他笑了,又露出了趙瑥見過的兩道括弧:“可否請趙公子命人將它抱出來?”
趙瑥卻道:“它怕生人,謝公子何不進門一坐,親自將它帶回去呢?”
謝九塵想起來,他回來這麽些日子,都沒有來過趙瑥的府上拜訪,隔壁的周府,再隔壁的梁府,他都隨父親去拜訪過了,唯獨漏了趙府。謝九塵明白原因,但因此也心中複雜,他道:“也好。我回花溪城多日,卻還沒上門拜訪過趙公子,實在慚愧。”
趙瑥的作風是無利不上門,他在朱雀街中住了這麽久,從未想過要拜訪鄰裡,更加沒有去過謝府。他壓下嘲諷之意,道:“謝公子言重了,快請進吧。”趙瑥沒有禮讓客人的習慣,他走在前面,謝九塵跟在後面,甫一進門,便被趙府的華美炫了眼睛。
大門後尚有一扇描金繪彩的檀木門,沿路花木扶疏,雜樹夾之,穿過長廊,只見彩檻雕楹,白壁為牆,青玉為磚。這等奢華程度,讓見慣世面的謝九塵也不由得暗暗心驚,房子不過是遮風避雨的安身之處,趙瑥卻將其修建成秀美絕倫的仙境模樣,想來皇宮亦不外如是。
謝九塵雖然驚訝,但並未多言。人生在世,所求不同,各有志向,有人看重內在修養,有人看重雅致外物,也不足為奇。
趙瑥帶謝九塵來到前院中,黎笛怕哈巴狗亂跑,還拎著它等趙瑥回來。
黎笛沒想到,趙瑥把謝九塵也帶進來了,他不明原因,上前一步,正想開口。趙瑥卻搶先一步:“黎笛,還愣著做什麽?這是謝公子家的狗,快將狗還給謝公子。”
“……”黎笛的神色變了幾下,而後壓下古怪好奇的眼神,走到謝九塵身旁,將棉花遞上。
謝九塵伸出雙手,接過棉花,見它雖然神色懨懨,但毫發無損,便徹底放下心來:“趙公子,我沒看好棉花,讓它跑到你的府上,麻煩你了,實在抱歉。”
趙瑥浮起笑容:“這隻狗叫棉花?”
謝九塵點頭:“剛抱回來沒幾日,管教不當,還有些調皮。”
趙瑥和黎笛均沉默片刻,黎笛瞥了眼謝九塵,又看著趙瑥,欲言又止的模樣。
謝九塵看見了:“這位小兄弟,可是有話要說?”
黎笛嘴唇半啟,正要開口的時候,趙瑥再次搶先:“他想說,今日是他的生辰,在廚房煮了幾道肉菜,還算豐盛。又聽聞謝公子是歸山書院的先生,心中仰慕極了。不知謝公子可否賞臉,留下來一道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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