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是該一刀兩斷了。
她走得瀟灑,梁十金也忘了江水湄的存在。他呆滯地戳在原地,已經成了一個沒有生機的人了。他失去了那麽多的銀兩,又失去了賺錢的機會,從今往後便是窮人一個,活下來有什麽意思?
但梁十金不是會尋死的人,他愚蠢、懦弱、膽小,活到了這一步,竟是連死也不敢。他就是這麽窩囊的人,可他不認為自己窩囊,他只是覺得自己命不該絕。
梁十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千金坊的。他稀裡糊塗地回到了家,此時梁夫人還不知道他已經把家產敗光了,也懶得理會他。而是收拾了包袱,又打算去娘家小住幾日了。
梁十金什麽也管不了了,他躺在床上,腦子是一片空白。他翻來覆去,輾轉反側,想了許久,終是上下眼皮一搭,睡過去了。
沒有什麽情緒,是睡一覺不能緩解的。梁十金醒來之後,雖然還是失魂落魄,但腦中多了些思考的能力,無論如何,也算比昨日好了。
他想著,這件事情一定要瞞著夫人,然後看看能不能尋些法子,讓她從娘家那裡拿些錢回來。還有,既然落到了這種田地,江水湄他肯定是沒錢贖了,可是他在江水湄身上花費了那麽多的金錢和精力,他不想就這樣放江水湄自由。梁十金對自己沒有自知之明,他總覺得自己待江水湄那樣好,江水湄是應該有所回報的。他打定了主意,心中便有了對策。
這日,他如同往常一樣,來到了雲煙閣。他當了家中的一些東西,總不至於連進雲煙閣的銀兩都沒有。鴇母看見了錢,手一揮,也就讓他過去了。
梁十金來到江水湄的房間,江水湄看見他,非常驚訝,但她很快便將驚訝壓了下去,換上了往日的笑臉:“老爺來了啊?”
“昨日,水湄怎麽不辭而別了?”梁十金大刀闊斧地坐下,還維持著表面的威嚴。
江水湄面不改色:“昨日,我見老爺整個人都沉迷在那賭局中了,我站在那裡,也不過是礙眼。便想著早些回來算了,反正……老爺那個時候,也不會有半點心思在我的身上。”
她這話說得委屈又可憐,倒是將自己的錯處摘得一乾二淨了。
“我昨日,確實是忽略了你。”梁十金握住江水湄的手,“怪我,都怪我。水湄,你原諒我吧,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江水湄心中冷笑一聲:“以後,哪裡還有什麽以後?”她清楚梁家有多少銀兩,自然也知道,梁十金已經輸得傾家蕩產了。
可江水湄做這一行,最清楚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道理,哪怕她心中再鄙夷梁十金,表面的客氣還是要維持的。她微微一笑,道:“老爺都這樣說了,水湄自然不敢計較。”
“那就好,那就好。我今日前來,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是什麽事情?”
梁十金長長地歎了聲,聲音也染上了無奈:“昨日我沒有懸崖勒馬,以至於輸了很多銀兩……之前說要贖你出來,說了那麽久,始終沒有兌現承諾,我也很愧疚。但經過昨日那一遭,我也……這樣吧,水湄,我在你身上花費了不少銀兩了,你是一個知恩圖報的好姑娘,我一直都知道。你知道我是怎麽待你的,如今我落魄了點,是你還恩的時候了。這樣,我們一起找個良辰吉日,到了那日,你便花些銀兩,將自己贖出來,然後來我府上,以後我們一起過和和美美的日子,如何?”
江水湄看著梁十金的嘴一張一合,心中隻覺得荒唐。他說什麽來著?他說要她為自己贖身,然後搬到梁府去,去給梁十金當小妾?
梁十金這是在做夢?是不是還沒有從昨日的賭局中走出來,他賭傻了腦袋?
江水湄眼尾泛紅,柔聲道:“老爺,我的處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有這銀兩,也不必等到老爺開口,已經早早地為自己贖身,脫離這片苦海了……可是我哪有那麽多的銀兩,老爺讓我自己為自己贖身,這不是在為難我嗎?”
“我先前給你送了那麽多的金銀首飾和禮物,你拿去當鋪,當一當,再找你的姐妹們湊一些銀兩,不就夠了嗎?”
“呵呵,老爺,你把雲煙閣想成是什麽地方了?我的姐妹……我哪裡有姐妹?這裡全都是自私自利的人,誰願意借別人銀兩。借出去的銀兩,都要做好了有借無還的準備,誰會做這個傻子?而且,老爺你給我的金銀首飾,很多都被媽媽收走了,都已經不在我的手上了,我怎麽拿去當?”
江水湄說到這裡,忍不住掉了幾顆眼淚。往常她若是掉眼淚,梁十金定然溫聲安慰,可今日梁十金沒有這樣的心情,他只是盯著江水湄,道:“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總之,一個月之內,我要看見你離開雲煙閣,搬來我梁府。”
江水湄瞳孔倏張:“老爺……老爺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梁十金硬著心腸,不去看江水湄的眼淚,他冷冷道:“當初你收下我送給你的禮物的時候,可從來沒露出過為難的表情。”
江水湄抹掉眼淚,道:“老爺逼迫我,也是沒有用的。我沒有那麽多的銀兩,永遠也無法為自己贖身。”
“我不管,我在你身上付出了那麽多,你必須報答我,別想一腳把我踹開。”
江水湄諷刺一笑:“老爺在水湄身上確實付出了不少,可老爺已經得到了不少的回報。這些日子來,你說什麽,我就做什麽,我對你千依百順,予取予求,這就已經是我的報答了。老爺想要更多的,不妨先捫心自問,你有資格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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