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時雲道:“無妨,謝伯父肯幫忙,時雲已是十分感激。”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飯後,謝九塵送堯時雲出門,堯時雲仍有愁緒:“若娘親執意要逼我成婚,我想了想,竟也毫無辦法。”
他心有牽掛,便不能一走了之。他若因為不想成親,遠遠地離開花溪城,那麽萬一姑娘回來了,他錯過了怎麽辦?他定會懊悔終生。
謝九塵安慰他道:“你娘很疼你,應當不至於逼你走到這一步。”
“也對,以後的事情,以後再煩惱吧。反正這兩年,她是逼不得我的。”堯時雲長呼一口氣,“我上頭還有哥哥姐姐,他們都已經有孩子了,我也不怕成為無後的罪人……哎呀,明燭,我不是在說你,瞧我這嘴,動得比腦子還要快。”
“無妨。”謝九塵笑道,“你知道我不會介意的。”
他腦中並沒有迂腐的觀念,覺得沒有後代便是對家族的背叛,因此也不會覺得堯時雲的話傷害了他。更何況,謝九塵從來不與朋友計較嘴上的話,他們說什麽,絕不會是為了映射自己。
堯時雲道:“那就好,我先回去了,順便在路上買點好東西,哄哄我那頑固的娘。”
謝九塵目送堯時雲離開,轉身回了謝府。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沐浴過後看了會書,又玩了會中秋之時趙瑥送給他的兔爺兒玩具,盯著珠玉盆栽看了會,也就困了。
謝九塵躺在床上,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他像往常一樣,去書院上課,可奇怪的是,這回他在書院中遇見了趙瑥。
趙瑥長發半束,眉如刀鋒,著一身黑衣立在樹下。他手上拿著一本書,明明是在垂目看書,卻有種英氣蓬勃的感覺。
此時的趙瑥還很年輕,眉目中沒有刻薄的意味,從葉隙間掉落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讓人恍惚歲月靜好。
謝九塵站在幾步之外,定定地看著趙瑥。
趙瑥察覺到了,抬起頭來,道:“明燭?”
謝九塵回過神來:“趙兄。”
趙瑥輕輕一笑道:“怎麽站在那兒不過來?”
“見趙兄在看書,便想著不打擾了。”
“過來。”趙瑥向他招了招手,謝九塵就走過去了。
謝九塵問:“趙兄在看什麽?”
趙瑥將書封展示給他看,是一本佛道大師的談錄。
謝九塵不免驚訝:“趙兄也對佛道感興趣?”
“稱不上多感興趣,只是閑著無聊,讀著玩罷了。”
“原來如此。”
趙瑥將書放在一旁,側首看他:“你最近在做些什麽,怎麽總是不見人影?”
謝九塵隨口道:“最近對讀書感到有些厭倦,便減少了來書院的次數。”
“你不來書院的時候,都在做些什麽?”
“最近喜歡垂釣,我常常去河邊坐著,一個下午,就釣上來一條魚兒。”
“釣上來之後呢?拿回家燉了?”
“釣上來之後,就把它放了。”
趙瑥失笑,道:“那釣來做什麽?”
謝九塵道:“釣著玩。”
“下回你去釣魚的時候,把我也叫上?”
“你也對釣魚感興趣嗎?”
“嗯。”
“好,那下回我們一起去。可是……”
“可是什麽?”
謝九塵有些苦惱:“可是我們都不來書院,先生會不會很生氣啊?”
“你一個人逃課的時候,就不怕先生生氣了?”
“那不一樣,你是書院□□課最好的學生。我若是把你也帶跑了,先生一定會責怪我。”
趙瑥低笑一聲:“沒事,我被你帶跑了,依舊能做出最好的功課。如果先生要責怪你,我便說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與你無關。”
“這樣不好。”
“哪裡不好?”
“你不能把錯誤都攬在自己的身上,把我撇得一乾二淨。”
“你不是怕先生責怪嗎?”
“可我……不想你獨自承擔。”
趙瑥笑弧加深:“那如果被先生抓到了,我們就一起承擔,一起受罰,這樣總可以了吧?”
謝九塵覺得這樣甚好,道:“可以。”
於是,在一個淡淡的晴日午後,謝九塵與趙瑥一同逃課,跑到河邊釣魚了。
趙瑥第一次釣魚,但是釣得比謝九塵好多了,謝九塵一下午只能釣上來一條,而他一下午能釣上十余條。
謝九塵豔羨地看著他桶裡的魚,問:“明明都是同一條河,為何你能釣上這麽多?”
趙瑥道:“也許是因為我有天賦。”
“釣魚也有天賦可言?”
“世上一切事情,都有天賦可言。”
謝九塵受教了,道:“看來,是我沒有釣魚的天賦了。”
“那也未必。”趙瑥道,“我釣魚,是心無旁騖;你釣魚,是神遊九天。自然是不一樣的,你若能做到像我那樣,什麽也不想,把五感專注在魚鉤上面,也能多釣幾條。”
謝九塵釣魚的時候,確實是神遊天外的狀態,他可以從今天晚飯是什麽,想到十年後的趙瑥,再想到萬物生靈。
可是,這種狀態也不是那麽好改變的,反正謝九塵釣魚,志不在魚,釣不上幾條便釣不上幾條吧。
謝九塵想到這裡,眉眼彎彎:“沒有關系。我釣不上來,你能釣上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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