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趙瑥清醒的時間也很短,他總是莫名其妙地醒過來,又突然閉上眼睛睡過去。
謝九塵的心很慌亂,他甚至讓大夫也住在了自己的府上,時不時將大夫拉過來,問趙瑥情況有沒有好些,問趙瑥什麽時候能徹底好過來。
大夫總是說,不著急,不著急,生病嘛,肯定沒那麽快能好的。這很正常,反正也死不了人,就是難受些罷了。
謝九塵聽得很不順耳,難受就是不好,難受就是不對,怎麽可以不著急?可他著急也沒有用,趙瑥還是一直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眉頭深皺。
“趙瑥,你快些好起來吧。”謝九塵喊他的名字,“黎笛很擔心你,爹也有點擔心你,我也十分擔心你,還有……還有很多人都很擔心你。”
他想不出來,還有什麽人會擔心趙瑥,但他得說,讓趙瑥知道很多人都在擔心他,說不定就能快一些好起來了。
趙瑥偶爾清醒的時候,會讓謝九塵去睡覺。
謝九塵道:“我睡不著。”
趙瑥道:“躺著,躺著就能睡著了。”
“我不能走,我得守著你。”
“讓黎笛過來。”
“黎笛很忙,要幫你照看你的生意。”
謝九塵撒謊了,黎笛不知道有多想來照顧趙瑥,但謝九塵說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才讓黎笛乖乖留在了趙府。
“不用守著我,我就是睡覺,沒什麽好看的。”
“萬一,你想喝水了……”
“我不想喝水。”
“萬一,你餓了……”
“我不餓。”
謝九塵道:“我實在不放心你。”
趙瑥拍了拍旁邊的位置:“上來,睡會。”
謝九塵脫了鞋子和外衣,輕手輕腳地爬上床,躺在趙瑥的身邊。趙瑥道:“睡吧。”謝九塵說了聲好,可還沒等他睡著,趙瑥又睡著了。
趙瑥睡著了,謝九塵又開始擔心了,擔心著擔心著,睡意全消。他翻過身去,面朝趙瑥,用目光臨摹他的模樣,謝九塵道:“你要快點好起來,不然你的銀兩就要變少了,那可是你最在意的銀兩,你聽到了嗎?”
“我爹擔心你,黎笛擔心你,好多人都很擔心你,還有我很喜歡你——”
謝九塵驟然睜開眼睛,他沒睡多久,天色還是黑的。他陷在了黑黝黝的夜色之中,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在夢裡到底說了什麽話。
我很喜歡你?
他在夢裡,對著趙瑥說我很喜歡你?
謝九塵打撈記憶,妄圖在裡面找到任何證據,證明自己記錯了,可無論他如何回憶,想起來的都是那句話。
我很喜歡你。
謝九塵聽著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怔愣許久。他回憶自己與趙瑥相識之後的種種事情,驀然想到了那句話——驚覺相思不露,原來只因已入骨。【1】
一夜再無眠,謝九塵仿佛做賊心虛,一大早就跑去了歸山書院,上了一天心不在焉的課,甚至都不記得自己講了些什麽。學生們看著時不時走神的謝先生,都在底下竊竊私語。
“先生今日是怎麽了?看起來如此失魂落魄。”
“不知道啊,這句詩剛剛不是講過了嗎?先生怎麽又講了一遍。”
“先生不會是生病了吧?”
“不會吧,先生看起來就是沒睡好而已。”
“莫非是先生家裡有什麽變故?”
“別亂猜了,真有變故就不會來書院了。”
“噓,先生回過神了,別說話了。”
……
謝九塵人在書院,心卻不知道飛出去多遠了,他根本沒聽見學生對自己的議論。好不容易熬到上完課,謝九塵出了書院,卻不急著回花溪城內,而是在郊外的樹下坐著,等到天黑透了,才慢吞吞地走回去。
快走到朱雀街的時候,謝九塵做賊似的加快了腳步,生怕碰上趙瑥。幸好,他無驚無險地進了謝府,吃完飯後,謝九塵回到房間,想早些洗漱睡覺,卻看見自己的房內全都是趙瑥送的東西,又忍不住想到了這個人。
他已經想了一整天了,但還是忍不住,走路在想,吃飯在想,連睡覺也在想。謝九塵想到這裡,對睡覺就產生了一絲抗拒,他怕自己再次夢到趙瑥,在夢裡又說出那些讓人胡思亂想的話。
可怕什麽就來什麽,當晚,趙瑥又入了謝九塵的夢。
這回的趙瑥沒有生病了,他神采奕奕地站在謝府門外,要帶謝九塵出門。夢裡的謝九塵也明了自己的心思,支支吾吾地拒絕:“不了,我今天約了朋友……”
“哪個朋友?”
“你不認識的。”
“你可以介紹給我認識。”
“下次吧。”
趙瑥睨了謝九塵一眼,道:“好吧,那我只能一個人去了。”
“你要去哪?”
趙瑥答非所問:“算了,不去了,一個人去也沒什麽意思。”
謝九塵道:“別,你去。”
“不去。”
“去。”
“讓黎笛陪你去吧。”
“黎笛去當鋪了。”
謝九塵道:“你真不去?”
趙瑥道:“不去。”
謝九塵道:“那你回家吧,我去找朋友了。”
趙瑥:“……”
若在意識到自己的心思之前,謝九塵肯定早就答應趙瑥了,可現在的他不敢答應,他不是會藏事的人,而趙瑥又太過精明。他怕跟趙瑥出去,趙瑥會很容易就看穿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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