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塵感到趙瑥的目光壓在了自己的臉上,他只能硬著頭皮跟趙瑥道別,然後轉過身去,邁開步子走了。
他不敢回頭看,也不知道趙瑥有沒有留在原地盯著他。夢境一轉,白天變成了黑夜,謝九塵踏著月光回家,發現趙瑥坐在了謝府的門前。
謝九塵轉身就走,希冀趙瑥還沒有看見自己,但一聲“站著”打碎了謝九塵的幻想。謝九塵定在原地,趙瑥走過來,道:“怎麽?看見我就跑?”
“沒有。”謝九塵睜眼說瞎話,“我突然想起來有些東西落在朋友身上了,想去拿回來。”
“哦,是嗎?”
“是啊。”
“落了什麽東西?”
“……一本書。”
“什麽書?”
“名山錄。”
“你今日去了書鋪?”
“對。”
趙瑥似是相信了謝九塵的話,沒再問了。謝九塵低著頭道:“時候不早了,趙兄快回去睡覺吧。”
“你不問問我,為何要等你回來?這麽一句話,就想打發我回去?”
謝九塵一怔:“趙兄等我……有事嗎?”
趙瑥道:“有。”
“什麽事?”
“我想給你送個東西。”趙瑥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遞給謝九塵。謝九塵低頭一看,發現手上拿著的居然是同心結。
“這、這是什麽?”
“同心結。”
謝九塵當然知道是同心結,而他疑惑的原因在於,趙瑥為何要給自己送同心結。
“為、為什麽要送我這個?”
“因為我想與你,永結同心。”
謝九塵猛然坐起身來,瘋了,瘋了,徹底瘋了。在夢裡,不僅自己瘋了,趙瑥也瘋了。可歸根到底,都是謝九塵的夢,他是日有所思,才會讓趙瑥也變成了那幅模樣。
謝九塵的心跳得很快,他起來喝了杯冷水,冷靜了片刻,然後重新躺下,卻將眼睛睜得大大的,不敢讓自己再睡著。兩天做了兩個夢,一個比一個荒唐,謝九塵不敢想象,如果趙瑥再次入夢,下回會是怎樣的場面。
又是睜著眼睛到天光初亮,謝九塵不敢等到天完全亮,他連早膳都沒用,便匆匆離開了謝府。今日的他不用上課,但他得出去,他怕趙瑥來找自己。
謝九塵出了花溪城,來到一條河邊,什麽也沒做,就在河邊乾坐了一天。等到起身的時候,他才覺得饑腸轆轆,謝九塵在心裡歎了一聲,能怪什麽呢?亂了,一切都亂了。他回去的時候,依舊是偷偷摸摸的,走到朱雀街的時候,還探頭看了眼,沒在兩家門前看見趙瑥的身影,才敢快速走進去。
一連五六日,謝九塵都早出晚歸,每日神神秘秘地出去,鬼鬼祟祟地回來,就連謝孺年也見不到他幾回。
這日,謝孺年起得早,好不容易逮著了謝九塵,忙問:“九塵,你最近在做什麽?”
謝九塵道:“沒做什麽。”
“沒做什麽,怎麽神龍見首不見尾?”
“我在理清思緒。”
“什麽思緒?”
“很難說,等我理清了,再告訴爹吧。”
“也好,你慢慢理,不著急。”
謝九塵吃過早飯,再次逃也似的離開了。
那頭趙瑥倒是沒有發現謝九塵的異常,因為他也需要時間去理清自己的情感,雖然也沒什麽好理清的,主要是要克制,要忍耐,要壓抑。趙瑥沒有什麽好辦法,只能努力將全部心思都放在生意上,讓自己忙得無暇多顧。
這日,趙瑥正要邁出府中,卻發現了方短蹲在謝府門口,而謝九塵站在他旁邊,正在罵人。鬼使神差地,趙瑥沒有立刻衝出去趕走方短,而是收回腳步,凝神屏息。
他聽見謝九塵對方短道:“你無恥。”
方短:“給我點銀兩吧,謝公子你是菩薩下凡,給我點銀兩吧。”
謝九塵:“你禽獸不如。”
方短:“求求你了,謝公子,求求你……”
謝九塵:“我不會給你銀兩的,你這個無恥之人。”
方短還在苦苦哀求,在趙府裡聽著的趙瑥卻笑了,謝九塵不怎麽會罵人,來來去去都是那兩句“無恥”“禽獸不如”,他只會這兩句,所以將這兩句話顛來倒去地說了很多遍。
無恥,禽獸不如。
無恥,禽獸不如。
……
趙瑥笑弧加深,他雖然看不見謝九塵的模樣,但能想象到他說這句話的神情。
方短臉皮這樣厚的人,怎麽會因為這兩句無關痛癢的話而真的自省?可謝九塵這樣罵了,趙瑥卻不覺得他傻,他想著謝九塵那認認真真的模樣,以至於當天寫帳本的時候,他把“十兩”寫成了“無恥”二字。
寫完之後,過了一會,趙瑥才發現自己寫錯了。
可他沒有立刻塗掉那句“無恥”,而是盯著兩個平平無奇的字,笑得春光爛漫。
【1】:驚覺相思不露,原來只因已入骨。——湯顯祖《牡丹亭》
ps:還有一種小眾說法,說這句話是後人所做,謠傳成《牡丹亭》的句子。此處不辨真假。
第68章 傳言
趙瑥的高興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他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他已經十天沒有見過謝九塵了,相思成疾。第十一天的時候想好了借口走進謝府,打算見謝九塵一面,可謝九塵不在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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