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顛得厲害,車上有一箱林子葵的衣物他忘記帶走了,蕭複拿出來看,都是林郎貼身穿的。他將那衣物貼在鼻下聞了聞,他是幾乎聞不見氣味的,卻依稀能感覺到林子葵的味道。
蕭複想了想,沒讓馬車回去,這衣物他帶在身邊,還有用。
第48章 鳳台縣(6)
林子葵進薛府的第一日, 剛剛住下,就有一窩蜂的女眷跑來看他。
“聽說林解元是個大才子,模樣俊俏靈秀, 現在做了咱們老爺的學生,日後定是高官厚祿, 加官進爵。”
約莫是新婚,林子葵通身一股如沐春風的書香氣息,一張不自覺在笑的桃花面,人從遊廊上走過去, 引得薛府女眷們紛紛歎道:“這麽年輕俊秀的才子,怎麽就英年早婚呢!”
林子葵住進廂房,剛剛拾掇好,當天晚上便開始找東西:“墨柳,我有一箱衣裳, 你可有看見?”
下馬車的時候,只顧著搬書了。
墨柳找了一席沒找到:“公子, 興許是落在馬車上了,放心吧, 夫人會好好保管的,明日您跟老師上課, 我就上街給您買幾身, 所幸這兒還有兩件換洗的。”
“也只能如此了。”林子葵連褻褲都沒得換, 夜裡洗漱, 吹熄蠟燭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卻覺得被窩裡有些涼。
可老師為他準備的, 都是剛彈好的棉被褥, 其實是暖和的。
這種涼興許是因為身邊沒人, 新婚前兩日,林子葵還不肯和他同床共枕,架不住照凌軟磨硬泡,林子葵輕易就被美色迷惑,稀裡糊塗就跟他滾床上去了。
倒也沒做什麽,就是躺著不動耳鬢廝磨、接吻接了一下午。那天晚上他是抱著照凌睡的,說不清是誰依偎誰,林子葵的手指慢慢撫觸過他身上的傷疤,對蕭照凌欺瞞自己的那些悵然別捏,似乎跟著一起消弭無蹤了。
是不怪他了,可有些事仍很難全盤接受。
林子葵想象了會兒,忍不住夾緊了腿,在被窩裡搖頭。
決計不可,萬萬不可。
哪個男子會讓人杵那裡。
在薛老這裡,林子葵的讀書狀態很快就回來了。約莫十日後,謝三爺坐著馬車到來,打算住在薛府,給林子葵每日看診,調養身體。
林子葵立刻就將他迎入自己的院子,請他喝茶:“謝先生,您是從金陵特意趕來淮南的麽?”
謝老三頷首坐下:“是啊,照凌他一回來就來找我了,讓我來薛府,給你看看眼睛。我瞧你這右眼好得差不多了,看人還模糊麽?”
“單是右眼,比以前要好得多。”林子葵又問,“謝先生,我聽照凌說他回金陵是有事,他可還好?可有給我帶信,說幾時回來?”
“他忙著,帶了東西,不知道有沒有信,口信說等你放假就回來看你。”謝老三掏出一個方盒子,“照凌給的,我沒開過。”
林子葵當即打開,卻發現裡頭有十幾片大小均勻、厚薄不一的琉璃片,底下還墊了一封信。
這是靉靆?怎麽是單片的。
林子葵拆了信一瞧,是蕭照凌的稚童筆跡:
林郎安好?可想我了?我是想你了,日日夜夜念君寢食難安,若我也會讀書就好了,那邊可以跟你一起學習了。你老師是個嚴格的,他待你如何?在薛府可有吃好?你老師牙齒不好,吃得恐怕是些軟爛糊糊,豬食一樣,你肯定吃不慣,不行,我得請個廚子來薛府。
還有,你的褻褲都在我這兒,怎麽穿舊了還不換?給你買新的,舊的給我好了。
對了,薛府女眷多,有漂亮的麽?
最近下雨多麽,金陵雨很多,你出門要帶傘,不可著涼了。
靉靆你收到了麽?你一隻眼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因為覷覷眼還看不清,我問過工匠了,說是每個人佩戴的靉靆不同,男女老少,均有差異,所以我讓工匠做了那些單片的給你,你都試試看,看能不能看清楚書上的蠅頭小字。還有,單片和尋常的靉靆有所不同,你知道怎麽戴麽?你聰穎,應當一看就會,真想給我家小郎君親手戴上,再親一親你。
庚子年四月初六。
照凌。
他的家書從來不拽文弄墨,當然林子葵知道蕭照凌也寫不出多有墨水的句子,可就是這樣平淡而直白的文字,底下卻藏著波濤洶湧,輕易翻湧林子葵的心情。
他正欲提筆回信,卻又放了下來,將單片靉靆拿出來挨個試了試。
這單片和雙片的靉靆,戴法是一樣的,一個琉璃片,用銀腿架在鼻梁上,細腿掛在耳朵上,做了精巧的連接,能恰好將整個耳廓包住,以保證靉靆不會因低頭而垂落。
林子葵嘗試了每一個,終於找到了最適合他的,戴上去時,連謝三爺額頭的三顆痣都變得清晰可見。
三爺問他:“怎麽樣,好了麽?”
林子葵不住點頭:“好了,好了,能看見了,這靉靆這樣好,是工匠做的?能不能推行給全國的覷覷眼?”
“呃……”三爺遲疑了,“若是不麻煩,想來應當可以,橫豎蕭照凌家裡有錢,做這個,應該也不太費錢。”
是啊。
林子葵又冷靜了許多,琉璃這麽貴的東西,想要量產是何等的麻煩,也不是每個書生都用得起的。
林子葵在淮南埋頭苦讀,蕭複回了宮,和蕭太后一起陪帝王聽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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