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蕭複揮手,“林郎慢些,別摔跟頭。”
“嗯,嗯嗯。”
蕭複看他走得匆忙,耳根子還紅著,跟醉了酒一樣抱著梅花,蕭複的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擱在窗欞上敲打,另一隻手拿著麻糖咬了一口,旋即分給了一旁三人,問道:“這是甜味麽?”
“侯爺,是甜的。”
蕭複又咬了一口,這麻糖在他口中索然無味。
他幼時中過毒,後來解了毒,就失去了味覺,這麽多年也沒有治好,所以他吃什麽都一樣,也沒有口腹之欲。
伴隨著味覺的消失,嗅覺也減退不少,好在能聞上一口氣味,因此他對味道的感官更貪婪一些,連自己衣裳上的熏香,都會用得格外多。
蕭複把那一根麻糖慢慢吃完了。
他想了想,側頭道了句:“天冷了,元慶,把炭燒上吧。我記得衣箱裡有一件沒穿過的白貂裘,你找出來,等下給小書生送過去。”
元慶猶豫著說:“侯爺,那一件,是郡主送來的雪貂裘,而且依照這林公子的脾性,想必不會收的。”
“你才認識他幾天,就知曉了?他橫豎眼神不好,人又單純,便告訴他是雜兔毛。我方才瞧他凍得手指都紅了,這夜裡降了溫,他還如何寫字?”
第8章 行止觀(8)
林子葵前腳走,墨柳沙啞的聲音就興奮道:“公子,二姑娘看起來就喜歡你得緊!太好了,哪怕肖主事不樂意,這下也不得不把女兒嫁給你了。”
林子葵埋頭聞著馥鬱的梅花香,嘴唇輕輕翹起道:“等我過了春試,就去肖府求親。”
那日抽了根天王簽,解簽的道姑說此女心儀於他,主動靠近自己、追求自己。
自己在觀音殿前起過誓言,只要二姑娘願意,他定不相負。
所以這幾日林子葵慢慢也想通了,二姑娘雖說性子跳脫輕慢了些,好在人很開朗細心,還體貼自己,不聲不響給自己送藥;長得雖和想象很不同,對於一個女子而言……她壯實得有些過分,可林子葵每每夜深時想起,心裡仍然生出了陌生的期待感。
那是自己未過門的未來娘子。
日後……要與自己生兒育女,共度余生,白頭偕老的。
盡管二姑娘瞧著並不像能相夫教子的模樣,可沒關系,教子這樣的事,自己來做便好。
待春試後,再過了殿試,有了進士的功名,自己才好名正言順,向肖主事求娶二姑娘。
林子葵心裡一片熱忱,回了洗心堂,先將梅花仔細地插在洗乾淨的泥罐子裡,後三兩步走去了靈源道長的居所。
他在偌大行止觀裡說過話最多的,便是這位道長。
林子葵帶了一些麻糖給對方,落座後又問道:“不瞞靈源道長,在下患有眼疾,故此很難用眼看書。不巧我家小書童這幾日嗓子啞了,說不出話來,所以我想詢問下道長,這觀中可有識字多些的小道士?可否……為我念幾日書,只需要念書即可,在下不會虧待的。”
靈源思索片刻道:“這觀中所有道士,每日從卯時開始便要上鍾,做功課,閑暇時間不多。”
林子葵:“那……”
靈源:“不過觀中有一藏書閣,名曰清心閣,樓中有個打理藏書的道長,乃是我師叔靈泊,他學問好,入道前也是讀書人。這樣,貧道明日去找他說一聲,你便去清心閣找他,他這人愛吃雞腿,你只需每日給他一隻雞腿,不論你提什麽要求,靈泊師叔都會答應你的。”
“太好了,那便多謝道長了!”
靈源:“林居士不必客氣,對了,我瞧居士步伐已無大礙,可是腳上的傷已經好了?”
“誒?”林子葵面露詫異,“道長知道我受傷麽,無礙無礙,已經好了!”
靈源笑道:“那日我見林居士步伐不便,夜裡想到此事,送了一瓶藥去,不巧見你在刻苦讀書,不便叨擾,便放在了門口。今日見居士大好了,貧道也就放心了。”
林子葵倏忽一愣,張了張嘴:“那藥……是道長送來的?”
靈源點頭:“是啊,這十六洞天山中多雨,入冬後若下雪更加濕滑,林居士有眼疾,還需多加注意腳下。”
林子葵神色呆了呆,旋即反應過來。原來……二姑娘不曾給自己送過藥。
是他自作多情了。
告別靈源後,林子葵回到洗心堂,看書到很晚,眼睛開始發疼了,他才停下,在燭光下提筆寫了了此前應天府書院夫子提點過的幾個春試要點。
春試第一場試《四書》義三道、《五經》義四道,他早已通讀四書五經,雖然林子葵極厭惡八股文,可這第一場試不成問題。
第二場試論一道,判語五條,詔、誥……
而林子葵最擅長的,恰恰是對策。
他一筆一劃在紙上寫下:“黃河下游水患,京畿蝗災,北虜封貢,遼東韃靼,征伐突厥,反對朋黨,修治淮河。”
會試策問,多半逃不出這幾試的框架,此乃林子葵晝夜翻閱應天府書院的文庫中,鄴朝歷年所有的會試題總結出的。他這幾日勞累,寫了一會兒,眼皮撐不住地閉了起來,趴在了書桌上。
燭光搖曳,夜深露重,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林公子?”
墨柳正要將林子葵挪到床上去,奈何他力氣小,無法做到,聽見敲門聲,便去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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