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得這些,無聊得很,二姑娘……不喜歡聽吧。”
“本來是不喜歡的,你們儒生的紙上談兵,狗屁不通,”蕭複斜著身子靠在椅子上,罵了一句,話鋒一轉,“但林郎你說得很好,我又喜歡聽你講話,你繼續講。”
林子葵點頭,舔了下嘴唇,蕭複看見了,端著自己茶杯遞到他嘴邊,林子葵下意識接過喝了,也沒反應過來,跟他用了一盞茶杯。
他繼續說下去,蕭複聽完點頭:“說得不錯,古之良將用兵之妙,子能言之。”
算是知道老頭兒為什麽跟他說話了,那人一向是惜才的。
蕭複:“你口中的用兵之道,是看書學來的,還是誰教你的?”
“看書,”他老實地說,“府學教得多是四書五經,寫八股文,軍事策是不教的。”
蕭複也猜到了,林子葵其實還停留在紙上談兵的階段,但有自己的想法和見解,那老道士願意聽,現如今的皇帝可不願意。
林子葵這性子和學問,到了官場,也是要吃虧的。
蕭複說:“那老道士有的學問,我也有,林郎,你怎不來找我陪你念書?”
“我……卯時便來過,二姑娘你家侍衛在練武,那會兒,你在睡覺。”
倘若他給自己念書,林子葵會擔心自己無心學習。
蕭複啞然,頓了頓道:“明日你巳時來,我早些起床便是!”
不就是子曰麽,他也會。
“……嗯。”林子葵點頭。
蕭複以不浪費炭為由,將林子葵留了下來,蕭複陪他念了會兒,林子葵根本沒辦法聽進去,總是分神去想,日後二姑娘為他生了一兒半女,一家和睦,坐在炭盆前的畫面。
他隻好自己坐著去看書了。
蕭侯爺便去跟金樽下棋,下得歎息連連,時不時的,扭頭去看他,看他特別認真,兩耳不聞窗外事,臉都貼在了書上,當真是讀進去了。
蕭複忍不住說了句:“你這樣看書,有損你的雙眼。”
“我知曉的,可我不這麽看,就看不清這些蠅頭字了。”
蕭複:“那我給你念書聽。”
林子葵:“可我還得寫呢。”
“你說,我來寫。”蕭複站起身,走到書桌旁了,“我給你磨墨啊。”一邊磨墨,他一邊瞧林子葵寫字。
因為湊得離宣紙近,他的鼻尖不小心沾了墨汁,蕭複看見了,實在沒忍住,食指蘸了茶水給他抹,指腹剛觸碰到林子葵的鼻頭,林子葵就仰起頭來。
蕭複嘴角是彎著的,濃烈的眉眼在下午的日光裡放軟了:“有墨汁,你別動,我給你擦擦。”
林子葵臉紅了:“二姑娘……”
蕭複一下一下地撫摸,輕輕的,林子葵的心也跟著一下一下地跳,又輕又快,他埋下頭去,心道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哪怕給他擦得差不多乾淨了,蕭複的手指還沒放下來,在他的視角下,低頭的林子葵垂著眼,睫毛撲簌像兩把小扇子般,瓦楞帽兩邊露出的耳朵尖尖,也紅得滴血。
他手指停頓了下,朝鼻尖往下碰了下。
這時,窗外飛來了一隻信鴿,撲棱棱的動靜,讓蕭複轉過頭。
信鴿被元慶單手逮住。
“主子。”元慶取下鴿子腿上的紙卷兒。
蕭複隻好收了手,走出去將信攤開一看。
上面只寫了兩個字。
靉靆。
蕭複盯了半晌,眉頭擰了起來:“這是什麽藥?”
“什麽藥?”
蕭複:“元慶你看看。”
元慶看了一眼。
“……侯爺,這是靉靆,靉靆不是藥。”
“靉靆又是什麽?我問三哥有沒有治覷覷眼的偏方,他寫這個,什麽意思?”
元慶:“前些年,從西域進貢來了一個像大錢形狀,薄而透明,色如雲母的物件,說薛相猶能於燈下作細書,閱蠅頭小字,便是靠得此物。很難得的,是西域使臣帶來的,整個鄴朝,應該也就那麽幾對。三爺這不是偏方,是正經給您支招呢。”
“這靉靆,怎麽買,哪兒買?”
“如果要買新的,還得派人前去西域一趟,這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兩三個月。”
蕭複沉吟:“薛相有一對是吧,元慶。”他招手,讓元慶附耳來。
元慶湊過去,蕭複嘴唇對著他的耳朵道:“去相府,給我偷來。”
元慶:“……?”
蕭複神情泰然自若:“以你的輕功,不可能被發現,先偷了,去找工匠研究一下,照著做一模一樣的出來,再還回去。薛相一時半會兒看不了書,也死不了人,我家林郎要是眼睛熬壞了,他就當不了進士了。”
元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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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葵在蕭複這裡看了會兒書,不小心聽見元慶要去金陵辦事,突然想起一事:“陳兄稍等,可否幫在下一個忙?”
元慶自然不會拒絕:“林公子但講無妨。”
林子葵掏出一封信給他:“此信,可否幫我送給建極殿大學士唐孟揚唐大人?在下有些東西放在他那裡,想……陳兄可否幫我帶回來?若是,陳兄方便的話。”
“唐孟揚?”元慶遲疑,掃了眼一旁的侯爺。
蕭侯爺倒是沒什麽表情。
林子葵悄悄的,塞了一小包銀兩給他:“陳兄,此事對我很重要,如果你能幫忙,在下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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