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複睡不著了,半夜啟程回了昌國公府,把昌國公都嚇醒了:“這個點,快上朝了,你回來做什麽?”
“爹你不是讓我回家麽,我就回家看看。”
“你小子,一個月不回家,挑個半夜回家?快去睡覺!”
“不必了,”蕭複眼見日月同輝,道,“晚些收拾吧,我晚上再回來住,待會兒就進宮去了。”
一牆之隔的碩王府,蕭複離得近一些,惦念似乎有所慰藉。
清晨,馬車入宮。
蕭複到殿中換了一身朝服,陳統領來給他請安,發現蕭複困倦又憔悴的模樣,道:“王爺是不是昨夜沒睡?”
“睡不了,睡不著,本王病了。”
元慶:“謝先生走了,讓太醫來給您瞧瞧?”
“太醫治不了,本王是犯了相思病。”
“……”
蕭複展開雙臂,小宦官將他的腰帶束好了,蕭複道:“上朝吧,陛下起了麽?”
“起了,在外頭候著呢。”
宇文煊禮數周到縝密,每日上朝前,都先來見蕭複,給皇父請了安,方才去奉天殿。
蕭複一臉困乏,下朝後,讓梁公公將禮部尚書請過來:“龐大人,今年會試,誰主考?會試題呢,呈上來給本王看看。”
攝政王格外關心科舉,龐大人不敢馬虎:“今年下官親自主考,副考官都是科舉入仕的大學士。”
蕭複將會試題全部審了一遍,從天文到地理,林子葵無所不知,這些八股文章他都會寫,他只是不喜歡寫八股文。
蕭複想了想,道:“加一條,會試文章不僅限於八股文體,考生可直抒胸臆,有感而發。”
“啊?”龐大人張了張嘴。
寫八股文都是多少年的老傳統了,這……說改就改啊?
蕭複沉聲說:“本王看不進去八股文,但念在考生練習了這麽久,允許他們寫,不願寫的,也可以不寫。會試考卷,你們初審,本王亦要終審,絕不容許任何徇私舞弊!讓本王知道,是要掉腦袋的!”
會試新規出來,貼在了貢院門外。有人歡喜有人愁。
“太好了,可以不寫八股文了!禮部終於做人了!”
“我寒窗苦讀十年,每日一篇八股文不間斷,都要寫吐了,如今不限制體裁了,我那文章巧思辛辣辭藻,如何脫穎而出?”
秦淮河開了押題的賭場,有的學生花銀子押題了,有的在埋頭苦讀。
墨柳坐著給公子踩木扇,午後太陽直射,他已快眯睡著了。
林子葵在寫文章。
他此次,是直奔著會員而去的,鄉試中解元,會試中會員,殿試中狀元,這才是他的目標,如此馬虎不得,不能因為將書倒背如流,就懈怠了。
蕭複下朝後,回的昌國公府,又忍不住過來瞧他。
看他認真苦讀,有些困乏的模樣,口幹了,想喝一碗茶水,扭頭一瞧,書童在椅子上都流著哈喇子睡著了。
林子葵隻好自己起身去摻茶,茶壺裡也空了。
地上放著冰盆,倒是沒那麽炎熱。
林子葵不好意思去差遣碩王府的下人給自己倒茶,就強忍著,將茶盞裡那一點水仰頭喝乾。
他寫得困頓了,沒撐住趴在桌上睡著了。
蕭複提著茶壺,將它摻滿了,給他添置了冰塊,最後把人抱到了床上去。
林子葵睡著時,臉恰好壓在未乾的墨跡上,臉上印著黑墨,蕭複用手給他擦了擦,不慎將小郎君擦成了個花貓。
林子葵睡得發熱,無知無覺地伸手將自己的衣領扯開了,露出一片清晰的鎖骨,和半邊的胸口。
蕭複不免有些心猿意馬,指腹撥弄了一下,林子葵敏感地抖了抖,半夢半醒地“嗯”了一聲……他半睜開眼,入目有刺眼的光亮,蚊帳如煙霧一般飄然,林子葵看見了蕭照凌,還以為是夢呢,呢喃道:“娘子,想你了……”
呢喃完了,又閉眼睡了。
蕭複低聲回應:“你可知我每日都來瞧你?”手上慢而仔細地將林子葵臉上的墨跡擦乾淨了。
自古以來,天下讀書人皆是十載寒窗積雪余,讀得人間萬卷書。可讀書不透,多亦無益,然亦未有不多而能透者,如林子葵這般,讀透書,亦寒窗苦讀,篤學不倦,才是少數。
七月三十,林子葵被碩王府的馬車送到了貢院門口,明日考試,他今日提前報到。書童和仆人都不可伴隨入內,林子葵在貢院外背著書笈站定,仰頭在太陽光下等了等,頭頂被曬得滾燙發熱,依舊沒看見蕭照凌。
林子葵心下空落落的。
忽然他瞥見一個熟人,那身材人高馬大,鶴立雞群。元慶大步走過來,恭敬請他:“公子,主子在馬車上等您。”
林子葵眼睛終於亮了光,在眾多生員裡,高高興興地背著書笈、穿過人群跑過去。元慶緊步跟著,伸手給他摘書笈:“我來背吧林公子。”
站在貢院高樓的龐尚書眯眼一瞧:“那大個子不是陳統領麽?怎麽,他家也有親戚來考試啊?”
攝政王說了嚴懲徇私舞弊,就算是禁軍大統領的親戚,那學問不行,也必不能行。
蕭復出宮,輾轉也換了幾次馬車,這馬車通體灰色,低調不顯眼,林子葵掀起袍角攀上了馬車,一手挑起竹簾,心上人的臉龐映入眼簾,林子葵一時定住,喚道:“照凌。”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