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衍的語氣風輕雲淡,可說出的話卻是漠然森冷,仿佛他不是在談論自己同門的性命,而是在說一件諸如明日早膳吃些什麽般的的蠅頭小事。
“山人,這些人都是我們的的同門,你難道要對自己的同門拔刀相向?”
見鴻來山人猶豫著舉起了余衍隨手拋去的長劍,並且顫抖著將其舉起,因方才余衍刺死那弟子而染上的血珠自上蜿蜒而下,染紅了俞博達握劍的手,一旁的秦徵已沒有時間再去問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只是沙啞著嗓音拚盡全力大聲喊著。
秦徵匍匐在地,以右手極為吃力地反手按著自己的肩頭,他的嘴唇已由紫變白。因為血液不斷外湧,秦徵隻自己仿佛渾身都仿佛墜進了冰窖般,從內到外俱是寒涼。因還需暫且留著自己,余衍方才那一劍故意刺在了右肩並未沒有致命,可他的左手眼下卻已血肉模糊到沒了知覺,只怕裡頭的筋骨已然斷裂。
……若是繼續這這般下去,他遲早會因失血過多而死。
“你還在猶豫些什麽呢?”看出了俞博達眼中搖曳閃爍著的猶豫,余衍開口斥道,“你都被逐出師門多久了,早就不再是他們的同門了,而且,你難道忘了翠花姐是怎麽死的了?”
余衍眼鋒微斂,直刺倒在樹旁生死不明的掌門柏修齊。
“我這可是給你一個報仇雪恨的大好機會,而且等事成之後我自會幫你向何大人討來那壓勝復活之術的法子。”
“你想想翠花姐當時死得有多慘啊……千刀萬剮面目全非,就在不遠處的小山包後的那片林中的那間……”
見鴻來山人逐漸攥緊了拳頭,嘎吱作響的指節已是青白,他垂下眼瞼試圖隱忍克制住眼中燃燒的怒火,但余衍的火上澆油卻被其的嘶聲怒吼所打斷。
“夠了!”
“你們……都不配提她的名字!”
當鴻來山人再度睜開眼時,為胸中鼓燒著的憤怒所驅使,他顫指挈住手中的長劍,猩紅著雙眼便朝其眼前的那名弟子刺去,但當他的視線瞥到方才死於余衍劍下的弟子的死狀時,他的劍鋒卻是陡然一偏,擦著那弟子的鬢角而過。
余衍喉嚨中攢著的那聲怒吼還未脫口,兔起鶻落,那銀鋒方向一轉,卻反而鏘鐺貼在了他的肩頭。
“……你瘋了!?”
余衍被這反手一劍驚得一時失了語。
“是你……”
屍.首.分離,劍法凌亂,面目全非……哪怕已過去了如是幾十載,可自己心上人的淒慘死狀依舊深深烙刻在了他的腦海深處,甚至會在哪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入了他的夢,如噩魘般糾纏不休,在他腦海中放映了成千上萬遍。
故而隻消這麽一眼,鴻來山人便知殺掉魚翠花之人就在自己眼前。
“什麽是我?”
“……小翠她,是你殺的!”
“你被這小子妖言惑眾地迷了什麽心竅,在說什麽胡話呢?”
面對余衍惱羞成怒的詰問,俞博達並不說話,只是指尖運氣、靈注劍身,同余衍纏鬥了起來。
劍氣浩然,靈力鼓蕩,氣吞山河,因倆人俱是頂級高手,峰內除去柏家兩兄弟便再無人可匹,故而一時隻可見兩道身影糾纏在一起,教人眼花繚亂。
劈風裂雲,剖音狂唳,待到纏鬥的身影略終於交錯開來,二人俱是身披傷痕氣喘籲籲,顯然難分伯仲各有勝負。
正當秦徵覺著倆人是不是就要這般玉石俱焚時,一陣拍手聲不合時宜地自眾人身後響了起來。
“好戲,真是一出好戲……當賞,當賞呐!”
如此雌雄莫辯的陰陽怪氣聲音,即便不用回頭都能教人知其來者。
一股異香隨著這聲音一道悠悠傳來,這味道好似流淌跳躍在海面上的粼粼月華;又似一曲婉轉淒怨的隔江夜歌;更像是枝苞蕾上染著三分霜露的空谷幽蘭——
與廂房信箋上的香氣如出一轍。
而那銅製鎏金面具面具下露出的,也依舊是那雙狐狸般的淺色異瞳。
作者有話要說:
第67章 梅花白
美人在骨不在皮。
雖說大半人都掩隱在那鎏金面具與玄黑衣袍之下, 可在其之下的卻是連不少女子都會自歎弗如的昆山玉石般的精致面容。
但何子騫卻並不是那濯濯如春月柳的溫潤美人兒,而是一株醴豔致命的曼珠沙華——
他是厲鬼,自深淵業火而來, 他存在的意義隻便是復仇。
見何子騫竟然破天荒地現了身, 余衍先是一怔, 但隨即卻又回過神來, 衝他抱拳施以一禮,帶著幾分獻媚意味地畢恭畢敬地賠笑道:
“……何大人,您怎麽過來了, 我正要抓這小子上山去尋您呢。”
說著, 余衍以余光斜乜了一眼斜倒在地血流不止的秦徵,面露幾分心虛, 畢竟他方才確實是存了想私吞了秦徵身上匪淺靈識的心思。
這一切自是被何子騫盡收眼底, 但他卻是沒有說話,在眾人皆面露緊張逡巡不敢上前時,他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巧的天青色水滴瓷瓶, 隨手拋給了余衍。
余衍面露不解:“這是……?”
“承諾給你的丹藥。”何子騫神色淡淡。
余衍聞言大喜, 他的修為凝滯不前已有將近一年,看著自己同門一個個與自己的差距越拉越小,心下自是焦慮惱怒, 也正是因這丹藥,他才會暗通款曲,與何子騫私下交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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