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想著,賀重霄歎了口氣,卻在吸氣時被炭火的氣味所嗆,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扯到胸前傷口的疼痛讓他的五官都皺成了一團。
接過蕭憬淮打來的溫水潤了潤嗓子後,賀重霄才漸漸止住了咳嗽。待蕭憬淮把自己手中的空杯接過去,賀重霄還沒來得及言謝便見對方抬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領。
“殿下您這是做什麽?”
見此情形賀重霄下意識地便握住了對方拽住自己衣領的手腕,並以另一隻手護住了自己的衣領。而見賀重霄這一副別想逼良為娼的黃花大閨女樣,蕭憬淮不由有些哭笑不得,用眼神示意賀重霄往他衣服上滲出的血跡看去。
“你方才那麽一咳可能又把傷口牽扯到了,我只是想再幫你重新上下藥。你我本就同為男子,難不成你還怕與我坦誠相見?”
聽聞蕭憬淮此言,賀重霄也覺得自己方才的舉動著實有些過於激動,便有些訕訕地松了手,小聲喃喃了句:“……其實這點小傷沒什麽,在遇到殿下您之前我每次受了鞭打從來都沒上過藥,只是胡亂包塊爛布了事的……”
說罷,賀重霄一抬頭便撞上了蕭憬淮的目光,賀重霄覺得對方倒映著粼粼星光般的眼神中好像藏著些許寒潭毒蛇似的冰涼深意,但這深意究竟是什麽他卻是參透不出。
心知若是不讓蕭憬淮親眼瞧見自己確實沒事,他怕是還要繼續為此暗暗自責,略微思考了一會兒賀重霄便解開了上衣。
解開上衣後,賀重霄發現自己方才那下可能的確牽扯到了傷口,裹纏在胸前的紗布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殷紅,想來是傷口再度被崩扯開來了。
極為熟練地解開胸前的繃帶,看著右邊胸前的那個猙獰駭人的血紅窟窿,賀重霄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倒是蕭憬淮的眉頭見狀擰在了一起。
“你的力氣還未完全恢復,我來吧。”
見賀重霄努力去夠床頭藥包的手還在顫抖,蕭憬淮便拿過那個藥包,用藥匙挖出一杓藥粉小心灑在了賀重霄的傷口上,就像是在雪地初遇時遭受毒打一樣,從始至終賀重甚至都沒有悶哼一下。
上好藥後,蕭憬淮揮手製止了賀重霄的出言道謝,視線卻依舊停留在了賀重霄身上的那些累累傷疤上,“你我之間不必言謝,更何況你這傷本就是因我而受……”
“殿下,您是想問我身上的這些傷疤吧。”看出了蕭憬淮神色間的欲言又止,賀重霄也不避諱,直截了當道,“……這些鞭傷是我當時在那富賈家當家奴時受的,那富賈雖家財萬貫,但因脾性暴戾人緣卻十分糟糕,平日裡若是生意上有什麽不順心便會拿我這般的家奴撒氣。”
“若是一般的鞭打挨餓也不過是皮肉之苦,真正可怕的卻是若有家奴不長眼地忤逆了他便會被其丟到野外的毒蠍池去,被蠍子活活蜇死,想來我那天若是沒有遇到您便會是這個下場了吧……”
賀重霄的語氣雖是輕描淡寫,可描述出的事情卻是可怖到叫人汗毛倒豎。看著賀重霄胸前與後背上那如蜈蚣般蜿蜒層疊的密布傷痕,那些傷痕有新有舊,有鞭傷也有燙痕,卻都無一例外的矜牙舞爪猙獰可駭,蕭憬淮沉默了好一會兒,直視著賀重霄的眼睛用一種他從未聽過的嚴肅聲音啞聲問道:
“你究竟為什麽要替我擋這一箭?”
聽到蕭憬淮驟然問出的這個問題,賀重霄有些愣怔,避開對方視線輕聲道:“……下官為主上擋箭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再者我剛才也說了,您也算是救了我一命,一命換一命,我與您這才算扯平了……”
“……僅僅是這樣嗎?”
也不指望一臉愣怔的賀重霄出言回答,蕭憬淮便自言自語般地開了口,一字一頓地緩緩道:“但我可沒有把你當做過下屬,從來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蕭憬淮:我把你當愛人你卻把我當上司?(x)
第27章 浮生難
候在帳外的兩名暗衛見從帳蕭憬淮眉眼含春帶笑,一雙狹長的鳳眸中竟含著些哪怕和豫王妃在一起時都從未有過的流光溢彩,皆是一陣不解,兩人面面相覷一番後才試探性地小聲喊了句:“……豫王殿下?”
“無事。”蕭憬淮何種玲瓏心思,聽見二人輕聲叫喚,瞬間便斂去了面上少見的真情笑意,朗聲衝二人問道,“事情可辦好了?”
深知身為暗衛者謹言慎行之本分,故而二人並不敢對蕭憬淮所笑之事多加好奇,而是聞言當即下跪抱拳請罪:
“回殿下,恕屬下無能。那賊人已三四天滴米未進,且被用沾有鹽水的長鞭撻過上百鞭,牢中所有私刑諸如水刑梳洗之類也已用了個遍,可仍沒叫那賊人松口。”
“那人本就是視死如歸的死士,叫他開口談何容易?用這些尋常手段自是無用,此乃情理之中,你二人自是無罪。”
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蕭憬淮衝二人揮了揮手,在倆人松了口氣時,繼而一展衣袍沉聲道,眼中閃過一絲凌若冰霜的銳利鋒芒:
“帶我去地牢,本王要親自見他。”
“殿下,請。”
地牢房門上拴著的沉重鐵鏈被看守的士卒“嘩啦”一聲拽下,金屬撞的悶響在光線幽微晦暗的牢房內盤桓回響。
蕭憬淮自拐角暗處步入牢房之後斜睨了一眼正中央為桎梏鐵鏈所束縛著之昏迷人,那人年紀不大,約摸也就是弱冠出頭的年紀,麥色的皮膚上布滿了累累傷痕血痂,甚至不少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顯然是不久前又受過一場嚴刑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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