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麽!?”
山人聞言被嚇得一個激靈,然後下意識地把手一松,兩隻半昏不醒的母雞見自己即將與大地母親進行親密接觸,當即爆發出了驚人的意志力,由昏轉醒,拚命撲騰起了自己的翅膀,蹦躂噠地躲進了雞舍中,把毛茸茸的雞屁股對著外頭,無論山人如何千呼萬喚拿雞飼引誘都不走出雞舍一步。
“……哼,兩個沒良心的小東西,”見呼喚無果,鴻來山人冷哼一聲,聲音中卻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的訕訕。
許是覺著一直把賀重霄晾著著總歸不妥,畢竟賀重霄方才也算救從秦徵那小魔頭手裡了自己,因而便撣了撣身上沾著的雞毛,輕咳兩聲後正經道:
“咳,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更何況是我這深山老林裡的破茅屋……說吧,你來找老夫何事。”
“山人可知何子騫是何許人也?”
心知鴻來山人並不是個在乎循規禮教之人,賀重霄便也免了寒暄酬酢,直截了當道。
“……那個不男不女陰陽怪氣的何家小狐狸?你怎麽知道他的?”聽聞賀重霄所問,鴻來山人皺了皺眉頭,臉上滿是鄙夷與嫌棄。
“他現下是南詔的軍師……此人可是南詔人士?”賀重霄出言問道。
“非也非也,”大致明白了賀重霄的來意,鴻來山人搖了搖頭。
“想來也你有所耳聞,十五年前,何家也可謂是如日中天的名門望族,與林家、於家、齊家並稱京都四大家族。可惜造化弄人,先帝晚年時因錯聽小人讒言而疑心何家謀逆,故而一怒下按本朝法令‘大逆不道要斬,誅其同籍,年十四以下腐刑’。”
“何子騫在何家乃是一低賤庶子,在家中本就爹不疼娘不愛,又遭受了此場無妄之災身上便有了現在的這股子陰鷙戾氣……”鴻來山人歎了口氣,臉上先前的鄙薄化為了一聲歎息,“不過雖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讓一個九歲大的孩子遭受這些也著實是為難他了……”
“當年何家中落後何子騫也曾有意拜入我歸……哦不對,歸元峰門下,卻被其掌教以‘柔奸陰詐,挾懷私心,妄蓄大志’為由而拒絕,這小子也是死心眼,在門外雨地裡跪了一天一夜直至昏倒,可掌門道一真人柏修齊卻依舊沒有改變主意。”
“雖說如此但他投靠南詔仍為不忠不義。”
聽到賀重霄這句顯得前言不搭後語的唐突結論,鴻來山人先是一怔,而後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你這小子也真是死心眼,但性子倒是爽快,直來直往,比那蕭家小子好多了。那小子彎彎繞繞太多了,老頭子我不喜歡……不過想來你也知道並非所有世人都如你這般將忠孝仁義封為圭臬,在何子騫這類人眼中這些倫理綱常卻是連狗屁都不如。”
“知道你向著那蕭家小子,你就當這是老頭子老糊塗後的胡言亂語好了,”見賀重霄聽到他這番大逆不道之語後面色不豫地周了皺眉頭,鴻來山人清了清嗓子,將話鋒轉回了正經,“你還要問些什麽便問吧,老頭子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敢問山人可知這兵陣如何破解?”
接過賀重霄憑印象畫的兵陣草圖,鴻來山人凝神思考了好一會兒,正當賀重霄以為對方也難以破解此陣時,對方卻倏然眉頭一展,眼中殘存的輕蔑與不屑隨之蕩然無存。
“八門金鎖陣……那何小狐狸果然拜入了無上宮門下,孤身入女子教派,也真可謂能屈能伸,放得下身段……”
鴻來山人喃喃自語了一會兒,而後便轉身走進了內屋,在一片亂糟糟的破敗狼藉中好一陣翻騰後,從角落那搖搖欲墜的書櫃底抽出一本墊桌腳的泛黃殘本丟給賀重霄。
“這裡頭記著些無上宮裡秘傳的讖緯經法,想來對你能有些幫助。八門金鎖陣其難破之處便在於其雲譎波詭變換莫測,何況戰場上局勢瞬息萬變,單破眼下此陣恐怕對局勢也不會有太大的助力。”
賀重霄聽聞此言心下一沉,正欲收好殘本道謝告辭,鴻來山人卻忽而悠悠道:“不過眼下倒是有一人可以與你同去,祝你一臂之力……”
“誰?”
並不出言回答賀重霄的疑問,鴻來山人只是笑著將視線停在了在屋裡好一陣翻箱倒櫃卻隻翻到了兩根胡瓜和幾片皺巴巴的菜葉的頹喪秦徵身上。
“……裡(你)們定(盯)著我看幹什麽?我臉上有東西沒查(擦)乾淨?”
嘴裡還嚼著半根沒咽下去的胡瓜的秦徵被兩人盯得莫名其妙,含糊不清地狐疑道。
“乖師侄呀,你想不想知道師叔我把那山珍野味都藏在哪兒了?”鴻來山人衝秦徵秦徵眨了眨眼睛,擺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這臭道士又在打什麽壞主意呢?”
明明已是初夏,秦徵卻被鴻來山人不懷好意的眼神盯得好一陣毛骨悚然,起了一身白毛冷汗。
“嘿嘿,話別這麽說嘛……我與你師傅當年也是稱兄道弟情同手足,你既是他的真傳弟子,看著你這般饑腸轆轆你師叔我是於心不忍呀。”
見秦徵聞言依舊不為所動,滿臉戒備,鴻來山人心道看來只能放大招了,便從鶴氅的寬大袍袖中掏出一塊包好的金脆麋鹿鮮肉,用力吸了口氣,故作歎息道:
“唉……可惜呀可惜,這般美味佳肴只能我獨自一人享受了,還有地窖中珍藏的那數壇龍岩沉缸酒和上好秋露白都無福消受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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