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都給朕閉嘴!太醫呢?太醫怎麽還不過來!”
見兩人仍有繼續唇槍舌戰之意,蕭功成出言斥道。
“兩位哥哥莫急,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待到禦醫來了,父皇自會派人調查,真相如何一會兒便會水落石出。”
一向沉穩寡言的皇四子蕭憬淵衝有些劍拔弩張的蕭憬澎與蕭憬渺沉聲道,無形間劃開了些許火星味。
見宴上突發狀況,本是候在殿外的賀重霄跟著步履匆忙的侍衛湧進了麟德殿內,一進去見此情形心下自是驚駭不已,以至於一時腦內只是一片空白亂糟。而待到他稍稍恢復了些許神志後,因自己不過只是一個小小隨行屬官,自是不可能進到大殿中央,賀重霄便也只能看著被眾人擁簇著的蕭憬淮心下乾著急。
就在賀重霄心下焦灼,暗罵尚藥局離這有這麽遠嗎,禦醫們怎麽還沒到時,急得幾近跳腳的賀重霄卻是無意對上了蕭憬淮有些吃力睜開的那雙琥珀淺褐色的眼瞳,只見對方扯了扯青白的嘴角,衝自己露出一個寬慰的淺笑,偷偷比了個嘴型——
“我、沒、事。”
又過了一會兒候命的太醫終於匆匆趕到,蕭憬淮便也先被移去了偏殿。禦醫說蕭憬淮中的毒的確來自潑灑在地的那杯酒水,卻好在蕭憬淮喝下的並不算多,但用藜蘆白薇催吐卻也反反覆複地折騰了一整夜。
其間豫王妃林似錦聞訊趕來直接在殿前哭成了個淚人,不住地央求著來往的禦醫,若非有宮人摻著,林似錦差點就要衝其下跪。
雖然蕭憬淮在殿上時衝自己比了那麽個嘴型,可賀重霄卻又如何能放心得了?他在宮殿另一側的台階上坐了整整一夜,看著另一側殿前匆忙來往的禦醫宮人,不知怎地他卻忽而假想起了自己中箭昏迷時的情景。
……當時的蕭憬淮會和現在的自己是同樣的心情嗎?
翌日午後,待到豫王妃、甚至親自前來探問的聖人走後,見忙碌的禦醫也已面露疲憊地揉眼離開,賀重霄這才悄悄溜進了四下無人的偏殿。
見賀重霄走進屋內,半靠著牆面支起身的蕭憬淮並沒有感到絲毫驚詫,他的面色唇色同身著的中衣一般慘白得看不出太多血色,照入屋內的陽光在他悉數披下的發梢上金芒般流轉著。見賀重霄徑直走到床榻之前,蕭憬淮只是像尋常一般勾了勾唇角衝其露出了一個清淺溫潤的笑意:
“你來了?昨晚教你擔心了。”
“殿下既然知道我會擔心,又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賀重霄說著微微一頓,咬了咬嘴唇低聲道,“……就算一定要這麽做又為什麽不讓我來代替?畢竟您只是想讓陛下疑心晉王罷了,以誰做為誘餌都是差不多的吧?”
賀重霄不傻,他當然看得出此番是蕭憬淮的計謀,畢竟蕭憬澎所言不錯,他即便在心底再怎麽對蕭憬淮抱有敵意,可也斷不會蠢到在眾目昭彰下做出這般自投羅網的事情。
可是即便明知如此,賀重霄還是會對蕭憬淮這般以身作誘的冒險方式感到心疼。
看出了站在床榻前的賀重霄眼底壓抑隱藏著的少見慍惱,蕭憬淮歎了口氣,笑著抬手揉了揉賀重霄的腦袋。
“我舍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對於蕭憬淮的撩,真真假假不用分得太清,他的城府和心思都很深,他有著明確的目標,知道自己想要的、最重要的是什麽,知道該舍棄哪些去換取哪些,做任何事情的功利性都很強。
說白點就是個要江山的事業腦(咳,雖然賀將軍也差不多…)_(:3」∠)_
可至少賀重霄的存在對他而言是很特別的,他的出現讓他做了很多打破他的常規與預料的事情,這也就足夠了。
第41章 為君劍
“懷化將軍賀重霄接旨——”
“門下, 懷化將軍賀重霄,戎戍劍南,履立奇功, 助交好於南詔;忍辱負重, 進退多謀, 鏟除余孽叛賊;心志堅毅, 巍然若磐,不憚外界蜚流;碧血丹心,乃心王室, 舍身相救皇嗣。譬茲梁棟, 有若鹽梅,故擢封鎮軍大將軍, 勳上護軍, 秩正三品,賜紫金魚袋,加賜黃銅千斤, 玉璧一雙, 望爾勉效忠勤,以稱任使,官無崇薄, 不忝為才欽哉。”
一月後的早朝,當奉命宣讀敕旨的吏部官員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讀完敕旨的最後一個字後,一貫肅靜的宣政殿上卻是騷動頓起一片嘩然。
畢竟賀重霄自南詔歸來時便已拔擢至正三品懷化將軍,雖說其後為司馬氏一案而暫時褫奪, 但之後不久便又再度複原。而今天這封詔書不僅將其散階陟升至從二品, 更是加授了上護軍這一十轉勳官, 賜玉璧之舉動更是待若侯爵, 上一位受此封賞的還是當年的信國公於淵,如此不次之遷又怎能不令眾人怎舌。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將朝臣們的咂舌竊語置若罔聞,賀重霄只是面色平常地叩拜接旨,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凜若冰霜,看不出絲毫喜怒。
端坐於龍椅上的蕭憬淮聽著殿下眾臣各式各樣的紛紛議論心下隻覺好笑,見連把賀重霄因傷夜宿宮內解釋為“夜談陛下,欲深入商談將南詔俘獲的美姬送入宮內以邀功寵”的這般猜疑都瞎猜了出來,蕭憬淮不由兀自覺得好笑,心中暗道或許這種說辭也不算全錯,畢竟“美色”有了,“深入交談”也有了。
蕭憬淮這麽非非地想著,忽而無意撞上了起身的賀重霄的目光,兩人的面上雖都是一派平靜峻然,但目光交錯間卻是心神已然流轉了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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