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如此隱情!?”
“噓——小聲點,這事我也是這幾日才聽來的。”
王姓醉漢聞言不由大驚失色,甚至連縈繞的醉意都隨之登然散去了幾分,對方卻連忙神情緊張地伸出食指比了個噤聲狀。
王姓醉漢一時有些發懵,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可婁家那三公子不是很有才氣,寫得一手哀梨並剪的好文章麽?而且聽聞他從小便痼疾纏身體弱多病,活脫脫地該是個病弱才子,怎會是如此孟浪之徒?”
“害,便是有才氣又如何?學識又不一定等於人品,官場上那些魚肉鄉裡為非作歹之輩我們難道還見少啦?”李姓醉漢撇了撇嘴,面露幾分了然,“再說了,那婁家三公子的娘子好像是個吧,我猜啊,依這婁家三公子縱橫風月的性子,約摸著是想傍黑甲軍和魏家的大腿才順手娶了這麽個生性軟糯的啞巴吧?反正也管不住他,他還可以照舊出門尋花問柳風流快活。”
“唉……王兄啊,這回這事也算給你敲了個警鍾,畢竟我家是兩個兒子,可你家不一樣呐,今後令嬡出嫁可一定要挑對了人家,給足了嫁妝,千萬別讓她遇人不淑受了這般委屈啊。”
李姓醉漢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安慰了一番神色悻悷的王姓醉漢,倆人又痛飲了幾杯盅內杜康。畢竟一醉解千愁,壺內酒水見底時,倆人先前顯露出的鬱悒也隨之一掃而空。
“話說回來,最近這真是怪事不少啊……我聽聞春風渡裡的花魁梁如君昨個又登台唱曲了,她可是已有足足小半年沒再露過面了,好像說她昨日唱的還是她自己寫的詞呢,唱的好像就是婁家三公子這事呢。”
“一個女子,尤其還是個煙花之地的女子以‘如君’自稱,眼下借唱曲譏諷自己露水情郎,當真是有趣……王兄,眼看這太陽又要落了山,那春風渡裡的花燈可又要燃起了,可要和小弟我一道去瞧個熱鬧啊?”
“不了不了……嗝,你忘了上次我差點被我婆娘鎖在家門外的事情了?老兄我今日可不想再遭此劫難,走了走了……回家去咯。”
那李姓醉漢聞言哈哈大笑,嘴上好一番損其是“懼內的縮頭烏龜”的打趣,而後便付了酒錢,倆人相攙著醉醺醺地走出了食肆。
第55章 琵琶語
那兩醉漢一番言語下來, 賀重霄心緒不免有些複雜。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久居高廈廟堂之上, 自是難曉閭閻人世疾苦。
賀重霄年幼時並非未曾經受過草衣木食的貧苦日子, 可畢竟自打他入了王府後雖說跟著蕭憬淮一道沉浮起落數年, 但雖說不至於錦衣玉食窮奢極侈, 但至少也再也沒有再為生計果腹而憂煩愁惱過。且涼州在隴右道內絕對屬於富庶繁饒之地,素有“牛羊遍野,路不拾遺”之譽, 可即便在此地竟也會有如此賣兒鬻女之事, 當真是令賀重霄一時心下頗感五味雜陳。
“喂喂喂……你們這是去哪啊?我還沒吃完呢,等等我啊!”
見賀重霄和杜衡文神色複雜地聽完那兩個醉漢的話語, 並付清飯菜前後, 便不約而同地起身朝食肆外走去,像是誓死要舔乾淨碗內最後一滴油漬的秦徵,被迫叼起碗內那最後半條羊腿風風火火地追了上去。
烏金西沉, 華燈初上。
城西巷角的那棟漆褐閣樓上, 晚風拂過窗欞上懸掛飄揚著的水紅薄紗。窗戶裡,一雙玉藕凝雪般的纖纖素手挽起自己的廣袖衣袂,竹竿凌空輕挑, 一抹燭光便躍然氤氳於那糊紙花燈內,化為了一朵隨風搖曳的橘紅蓮花。
樓閣下,有好奇的路人駐足而眺,那雙春水碧波般的眼眸輕輕一瞥, 便攝走了那人的心魂。而那女子見狀柔了眉眼微微一笑, 眉山眼黛, 絳唇映日, 眼波蕩漾間俱是一派旖旎穠麗。
“你你你……你們來這裡幹什麽?”
看著眼前這座在夜色的掩護下褪去了白日裡的樸實無華,而重新變得鳳簫聲動、紅袖招展的春風渡,氣喘籲籲地一路小跑趕來的秦徵先是震驚得瞪大了眼睛,隨即便換上了一副了然的曖昧神色,擠眉弄眼地嘖嘖了起來:
“沒想到啊沒想到,賀將軍、杜長史,你們平日裡看起來坐懷不亂正人君子,卻沒想到也是這麽經不住誘.惑的人,嘖嘖嘖……”
賀重霄眼下全然沒有同秦徵調侃的興致,而一旁的杜衡文卻是按捺不住,甩了他一記眼刀後毫不客氣地譏諷道:“說你蠢你還真是夠蠢的,佛法裡不是有句話叫‘眼見即心念’麽?”
“你你你……”
被杜衡文噎得一時說不上話來,秦徵的臉瞬間臉便漲成了豬肝色,而此時先前正仰頭搜尋著些什麽的賀重霄便已抬腳朝坊內走去,卻被杜衡文伸手拽住。
“賀將軍,等等!”
見賀重霄投給自己一個詢疑的目光,杜衡文略微一頓,臉上露出了幾分猶豫:“……雖說眼下情勢特殊顧慮不了太多,可畢竟您身為軍中將帥,帶頭違禁若是被別有用心之人知道了怕是要多生事端。不若便讓下官去吧,若有之後真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您就按軍中的十七條禁律罰下官便是。”
“得,我算是看出你們這唱的是哪一出了。”反應慢半拍的秦徵這下算是全然反應了過來,開門見山道,“你們是想找那個叫梁如君的閭女吧?反正我們門派也沒人能知道,我替你們去得了,你們也別擱這‘讓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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