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形,賀重霄卻也不急,吹號而示,全列收整,略點清損傷後稍一編列整隊。
“大煜的兒郎們——”
賀重霄拉韁回馬,手中刀劍銳利如芒,頂尖湛湛寒光恍若金鱗,他開口,沉聲鼓蕩,似有數萬回音相和:“殺——!”
“殺——!”
在這山呼海嘯間,賀重霄一夾馬肚,座下烏騅踏雪疾馳,激濺起一地雪子,一騎當先,率先馳入了城關。
吐蕃欲以火攻,城門煙熏火燎,火舌四竄,加之巷道窄小,陌刀隊優勢一時難以發揮,但賀重霄方才將步兵點為鴛鴦陣法,進退兩宜。自己又攜親兵“品”狀先入,他手中重霄削金如泥,掄劍引弓,所指之處便是血肉橫飛,生生冒著火海悍兵撕開了一條口子。
因城門攻破、主將戰死,吐蕃士氣大減,唯一支撐著他們的信念便是先前應諾前來支援、共抗煜軍的西突厥援兵。
抱著這一絲殘存的信念,吐蕃士兵拚死伏擊,苦陷鏖戰,然而就在此時,一陣奔雷巨響滾滾傳來,吐蕃兵回頭而望,便見玉門關西面天地相交的邊際線上,伴著那輪初升的火紅耀日,倏地出現了一道黑線。
殘存的三千吐蕃士兵以為那便是西突厥前來馳援的援兵,當即大喜過望,然而下一瞬他們的笑意便凝結在了臉上——
那的確是西突厥的騎兵,卻是來送他們上黃泉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月黑雁飛高,單於夜遁逃。
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塞下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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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揭秘,反水預警。
第74章 毒螣圄
翌日, 天光破曉,清理戰場,收拾滿地屍骸血骨與箭矢鐵簇。
此番鏖戰雖說煜軍大勝, 但畢竟“守城易, 攻城難”, 煜軍的損傷亦是不小, 而每當這個時候,賀重霄所做的和能做的唯有盡量給足撫恤的錢財。
“咳,咳咳……俺、俺妹子就拜托你照顧了……俺知道你心眼不壞, 把她交給你, 俺……放……心。”
安置傷員的營帳中,牛大壯俯趴在榻, 闊偉的後背上咧著一道隱約能瞧見些許白骨的碩長口子, 他熱淚盈眶地顫巍著握住了方沐之的手,一字一頓地安排起了身後遺事。
方沐之見狀紅了眼,一咬牙, 操起一旁一把橫刀便怒氣衝衝地朝帳外衝去, 迎面便撞上了前來探視傷員的賀重霄。
“你去哪?”
“……賀將軍,求您給我數千人馬,我要長驅直入殺到吐蕃的王庭提了他們讚普的人頭回來, 以解心頭之恨!我要給大壯報仇!”
方沐之抱拳肅立,但見賀重霄皺眉不語,他握緊了手中長刀便繼續艴然朝帳外衝去,卻是被賀重霄伸手攔住。
“站住!”
見賀重霄出手阻攔, 正處在氣頭上的方沐之哪裡還管得了什麽三七二十一?當即赤紅著雙目大喝著把手中橫刀向賀重霄斬去, 但他的身手哪裡是賀重霄的對手, 賀重霄不過側身閃開, 撩腿攻其因激進而不穩的下三路,並以臂肘猛撞刀柄,便把那橫刀從對方手中輕松奪了來,反手從身後擒住了對方。
“吵什麽吵?”倆人打鬥時魏林遊撩簾入內,她端著一盆用來擦拭傷口的清水走到牛大壯面前,一面扭方巾一面剜了在帳口打鬥的倆人一眼,“你們誰要咒他死啊?”
聽聞此言,方沐之身形一僵,賀重霄也卸了手上的力道。
“……許夫人,您您您……您說大壯他沒事?”
方沐之顫抖著嗓音亟亟道,眼神驀地一亮。
魏林遊微微頷首:“昨夜的那場高燒他挺過來了,眼下他已無性命之憂。”
聞言,方沐之與賀重霄對視一眼,而後他便大夢初醒般地捧著那橫刀撩袍下跪:
“方才是下官魯莽,還請將軍治罪!”
“袍澤之誼,我懂。”
扶起俯身便要衝自己磕頭行禮的方沐之,賀重霄擺了擺手。
待魏林遊給牛大壯清理完傷口上完藥後,方沐之便衝到榻前伸手一拍對方的後腦杓,佯怒道:
“好你個牛大壯,你居然敢戲弄我!老子眼淚都他娘的白流了!你那兩大壇好酒也別想了!”
“俺、俺不知道啊……俺以為流了那麽多血,自、自然命不久矣……”牛大壯訕訕著,面露幾分委屈。
“哎哎,別打別打,疼……”
方沐之雖語氣憤懣,但他臉上的神情卻全然暴露出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他抬手擦著臉上還沒乾透的淚痕,即便袖子沾滿鼻涕泡,但他卻依舊破涕為笑,嬉笑著同抱頭鼠竄的牛大壯打鬧了起來。
站在帳口的賀重霄和魏林遊見狀對視一眼,面露無奈,卻是雙雙莞爾。
“先登的功績我替你記著,待我把此番軍報呈於朝廷,得了朝廷的官文命書後便擢你為左果毅都尉,為重霄軍副將,再賞你銀財數千。”
眼下白驍已是軍中精銳先鋒團的校尉,又在各番戰役中三番五次地立下奇功,加之先登功績甚至大於斬將奪旗,饒是如此封賞賀重霄心下甚至都覺得有所不足,但白驍卻是有些不好意思:
“……下官從來不是為了這些功名才效忠將軍您的。”
“赤誠歸赤誠,忠心歸忠心,但功勞歸功勞,一碼歸一碼。”賀重霄擺手道。
白驍仍要抱拳推辭,賀重霄便一轉方才的和顏悅色,故作肅然:“這是命令,軍令如山,你隻管受著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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